赠人玫瑰不要刺痛尊严

◎王卓群

我们有个成语叫“雪中送炭”，英国有句谚语叫“赠人玫瑰，手有余香”，两者都赞美了“赠予”的美德。但是，如果疏忽了赠人玫瑰的方式，可能带来的却是赠人者反遭抱怨，受赠者被刺伤的尴尬。

那是一个冬天的晚上，寒气逼人，我被冻得脖子直往领口里缩。我和父亲一起去外面吃晚饭，为了避寒，我们选了一家支了帐篷的路边摊坐下。我与父亲一人要了一碗饺子，又从隔壁的烧烤铺买了一些羊肉串回来，便大快朵颐起来。

听交谈，得知邻桌坐着的是母子二人，两人的衣着都是陈年老款且褪色严重。那位母亲微笑地注视着孩子狼吞虎咽地吃饺子，自己却始终没动筷子。孩子说了声吃饱后，母亲才拿起筷子吃了为数不多的几个饺子，她吃得很慢很慢，好像在等谁似的。

果然，过了一会儿，从帐篷外面进来了一位穿着破旧军大衣的中年男人，他进来之后一边搓手一边喊着冷死了。那位妇女看到男人后，便招呼他吃饺子，说：“我和孩子都吃饱了，你吃吧。”那男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口一个饺子，大嚼那碗所剩不多的饺子，一边吃还一边问那位妇女吃饱了吗。妇女连声说，吃好了吃好了。

这一切，父亲也注意到了，父亲悄悄地对我说：“你把这些羊肉串给那一桌送过去。”我当时应了一声，立刻兴冲冲地端着一盘子羊肉串送了过去，声音响亮地说：“这几串羊肉我们吃不下了，给你们吧。”这时候，邻桌几个人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齐刷刷地集中到我们这里来。没想到他们严词拒绝了，那位大叔冰冷地说了声：“都吃好了，不需要。”

当时，嗖嗖的冷气就像鞭子一样抽在我的脸颊上，搞得我进退为难，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在那之后很久一段时间，我都不敢主动帮助别人了，生怕那个场景重演。随着年龄的增长，直到我经历了几次类似的事件后，我才醒悟到当初我犯错的症结。

小时候，我的家庭条件也一般，家境优渥的邻家大娘常常把他儿子的旧衣服赠送给我穿，我家都是心怀感激的。有一次，邻家大娘还没进我家大门就扯开嗓子数说，看看你家孩子天天穿成啥样了，给你们几件衣服给孩子穿上。我竟然第一次萌生了不舒服的感觉，但并不是因为我不知感恩，也不是喜新厌旧。后来，他们家多次把衣服给我，总是胡乱塞进一个塑料袋里，有些已经又脏又破，就像是被抛弃的垃圾一般，顿时，我就感觉在人格上比别人低了一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践踏，或许在他们眼里我就该穿这种衣服。

我的个子逐渐地高起来，每年也会淘汰掉一些衣服，勤俭节约而又心地善良的母亲总是会把一些或旧或小了的衣服捐赠给有需要的人。即使是捐赠给偏远地带素昧平生的小朋友们，我都会帮母亲把关，挑出那些完好无损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然后再怀着恭敬的心态赠送给有需要的人。

比赠予物品更可贵的是给人以尊严。在后来的日子里，每当向人伸出援助之手的时候，我都用印度小说家的一句话来提醒自己：“对人来说，最最重要的东西是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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