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储存大白菜的冬天

英国人拍摄的上世纪70年代人们冬储大白菜的场景。1988年11月12日,一名儿童在一个冬贮白菜售卖点帮助大人搬白菜。□甘霖

不知不觉,寒冬已悄然而至。每每看到菜摊上西红柿、黄瓜、蘑菇、青椒各种蔬菜依然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便会不由得想起我们小时候冬天储存大白菜的场景。

记得那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每年一进入了冬季,父母所在的单位上就会统计每个职员订购大白菜的数量,少则二三百斤多则上千斤。你千万不要以为上千斤大白菜得花多少钱,其实那个时候零卖的大白菜也就两三分钱一斤,单位集体团购大白菜的价格当然会更低,甚至要低至一分钱或者几厘钱。所以一千斤大白菜也只不过十几块钱,不过那已经是一个普通职员半个月的工资了。

总是在初冬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父母单位上好几辆大卡车,由经验丰富的老驾驶员开着,一大早便浩浩荡荡开往附近的某个农村,去团购过冬吃的大白菜。等到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了。大卡车直接开进宿舍院。年轻力壮的男职工爬上车往下递白菜,其他的有站在车下面接的,有搬上秤过的,女同志一般负责在旁边记录。每个人都分工明确、有条不紊地分着大白菜。

等我们放学的时候,就看到宿舍院里到处都是白菜山、白菜海。刚刚走到楼下,爸爸妈妈便指着一棵大树跟前堆放的白菜堆说:“这是咱家的,开始往上搬吧。”于是,爸爸妈妈加上我和七八岁的二妹、三四岁的小妹,一家五口开始齐心协力搬运白菜。

我们先把白菜运到阳台上,趁着太阳好的时候把外层的白菜叶晒干。过几天,父母再把晾晒好的大白菜转移到楼道和厨房里,一层一层堆放在墙根下。然后在白菜堆上面盖上不用的旧褥子,给大白菜保暖,防止它冻伤。

第二天早上上学的时候,看到宿舍院的楼前屋后、阳台上、小房顶上,到处堆放的都是各家各户的白菜,场面特别壮观。那些大白菜个个体圆身壮、“憨态可掬”,叶片紧实、翠白如玉,整个宿舍院的空气中都弥漫着大白菜脆甜甘美的气味。

接下来,大白菜就在整个冬天的饭桌上唱主角了:外层的白菜帮剁碎了包大包子,里层的白菜帮切成片做奶汤白菜,白菜叶炒肉片、炖豆腐或者醋熘,白菜心炝锅下面条、煮疙瘩汤。总之,大白菜的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可以吃,也都特别好吃。

宋代诗人范成大曾赋诗曰:“拔雪挑来塌地菘,味如蜜藕更肥浓”,以此来赞叹白菜的甘美味道。而苏东坡的诗句“白菘似羔豚,冒土出熊蟠。”则更是夸张地把白菜的美味比作羊豚、熊蟠这些珍馐美馔。宋代朱敦儒有词云:“先生馋病老难医。赤米厌晨炊。自种畦中白菜,腌成瓮里黄齑。肥葱细点,香油慢煼,汤饼如丝。早晚一杯无害,神仙九转休痴。”淋漓尽致地描写了吃白菜的“幸福”场景。

印象最深的就是小时候全家人一起用白菜包饺子。平时爸爸妈妈工作忙,要等到过元旦或者是春节放假的时候,爸爸妈妈便开始忙着剁肉馅、切白菜、和面,准备包饺子了。老话说,百菜不如白菜美,诸肉没有猪肉香。白菜和猪肉放在一起包成的饺子,那自然是难得的美味喽!我们姐仨一看要包白菜猪肉馅儿的饺子,都乐颠颠地帮忙找擀面杖、擦盖垫、剥蒜。等准备工作做好了,我们全家人都洗干净手,围坐在放了面板的桌子周围。爸爸熟练地擀饺子皮儿,妈妈则在一边手把手地教我们包饺子。刚开始我们包的饺子总是那么“桀骜不驯”,不是破皮、就是露馅子。爸爸妈妈耐心地教我们,如何把馅子放在面皮中间压实,如何将面皮捏紧。慢慢地,我包的饺子越来越好看啦!

最开心的是饺子煮好出锅的那个时刻。一个个小元宝一样的饺子又白又胖,热气腾腾,蘸上蒜泥、香油调好的汁,咬上一口,汤汁浓郁,香气四溢,满嘴都是白菜的清香和猪肉的鲜香完美结合的美妙滋味。

来年二三月的时候,还没吃完的几个白菜心里钻出了嫩芽,撑破了菜帮。于是爸爸妈妈把白菜帮扒下来,把菜根放到盘子里,浇上清水,等待着白菜心开花。等到菜心儿开出淡黄馨香、朵朵簇拥的小花来,我们知道,春天来到了。这时仔细算一下,白菜已经陪我们度过了整整一个冬季。

如今的冬天各种蔬菜应有尽有,已经不用储存大白菜了。不过每当看见那些“憨态可掬”的、陪伴了我无数个冬天的老朋友——大白菜,一种特别亲切、踏实的感觉,总会在心中暖暖地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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