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过去的自己辞行

朱成玉

结婚刚刚一年的外甥女离婚了,离婚的缘由听起来有些离谱。早晨起床后,外甥女问外甥女婿,“你昨晚几点睡的啊?”连续问了三遍,外甥女婿都默不作声。就为这,外甥女气哭了,并且离了婚。

这看似有些任性的理由其实也是说得过去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这一次不过是点燃了离婚引线罢了。如此木讷的人,根本没有把别人放在心里,不然为何如此这般沉默不语。

一段婚姻或情感的结束,就像一场失败的春晚成功避开了所有的笑点,就像一张失望的彩票成功避开了所有的中奖号码,就像一个口头上说喜欢你的人成功避开了所有取悦你的行为,就像一朵百合成功避开了所有的节日……

离婚后的外甥女心情一直潮湿着,不肯去阳光下晾晒。妻子主动请缨去开导她。陪她逛街,陪她登山,只要不在屋子里闷着,随便她做什么妻子都陪着。

妻子说:“过去的就过去了,过去的自己不管是可爱还是愚蠢,都试着和她说再见吧。从现在开始的,是全新的你,你不准备给她布置一个充满阳光和花香的房子吗?”

度过最难熬的不适应期,外甥女渐渐拨开愁云惨雾,脱胎换骨,变成美丽自信开朗的女人。

人生,若总是贪看过去的时光,就无法领悟什么是蜕变之后的景象。要懂得向过去的自己辞行。

尽管,这看上去很难。过去的自己,令我如此挂牵。即便与我割袍断义,仍然是我连着筋骨的兄弟；即便移情别恋,仍然是我心心念念的红颜。

世事就是如此,生命会在每一个阶段召唤我们。就像我们要接受温润的春和炽烈的夏,就必须接受清冷的秋和寒冽的冬。人生正像茶叶一样,我们要坦然面对沉浮,才能让生命散发芳香。

喜欢一句英国谚语:种树的最佳时间是20年前,仅次于它的最佳时间是现在。也就是说,不管我如何流亡与深陷,我永远可以在当下回归和自拔。

尼采说:凝视深渊太久,深渊也将回以凝视。痛苦的过去就是深渊,一个人,不要在痛苦的回忆里沉溺太久,要挣扎,要脱离。否则,那回忆会像毒蛇,紧紧将你缠绕。

在时间里走失的人们,有时候也可以重逢。这是时间的可爱之处。它是小偷,偶尔也会客串魔术师。

崇尚一级睡眠的我,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扔掉多余的衣物,也类似于一种辞行。我没关闭,亦没有开放,只是站起身把时间关掉,合上被,睡着了。

我不想被时间操纵,不想被回忆绑架。

人生就是不停地告别,每一次告别都是一点点的死亡。每一次辞行和结束,都充满新的盼望和爱。

去盼望吧,就像从未分别；去爱吧,就像从未受伤。

(据《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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