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驰过金马门□鸠兹史话□

芜湖人谈古论今，比较喜欢说的是“两个半烟囱”的故事。二十世纪初，因益新面粉厂的烟囱，矮于裕中纱厂及明远电厂烟囱一大截，故称为“半个烟囱”。

这半个烟囱就是章维藩（1858—1921）建造的。章维藩少年时随左宗棠西征，担任哈密后勤转运工作。1883年补无为知州。1887年调任怀宁、宣城知州。1895年甲午战争后，以母老侍养为名辞官，年方三十有九。1896年，创设了益新面粉公司。辛亥革命后，他在当涂勘得铁矿，创立了宝兴公司，还参与开办开平煤矿，后又设电报，筑铁路。章维藩得洋务运动开风气之先，在近代中国工业发展史上占有一席之地。

章维藩是大历史学家章开沅的曾祖父。章开沅先生1926年7月8日生于芜湖，他是中国研究辛亥革命第一人，对中国资产阶级研究、中国商会史研究、中国教会大学史、南京大屠杀历史文献等研究领域都有开创性的学术贡献。特别是对大实业家张謇的研究，开创了对民族资本家研究的新纪元。他说，他不研究他的曾祖父章维藩，而研究张謇（1853年7月1日—1926年7月17日），是怕人家说他吹捧自家人。但实际上，他是把他的曾祖父连带着一起研究了。因为，他的曾祖父与张謇完全是同一个时代的人，也都是早期民族资本家的杰出代表。并且，虽然对曾祖父没有系统的研究，零星的研究还是不少，是一种既严肃又充满温情的研究，同时很适合非历史学专业研究人士读。

《安徽史学》2014年第4期刊载的一篇《益新面粉公司创办人章维藩事略钩沉》，就是如此。九十高龄的章开沅，谈论自己的曾祖父，自豪之情溢于言表。章维藩，真的是一个了不起的人，这个了不起首先就是树立在自己的家人心目中。这篇《钩沉》引述了他祖父三人（兆奎、兆彬、兆森）写的《赣岑府君行略》，赣岑，是章维藩的字。文中写到：“寅而起，戍而息，削治函牍，延接宾友，无旷事，无倦容。欧美诸国来参观者咸叹服。”起早摸晚，亲力亲为，其待人接物，家人都视为楷模。

说到他曾祖父章维藩“豁达大度，心胸开阔”，章开沅先生又引述了一首大约写于1909年益新面粉厂严重火灾之后的《示奎儿》诗，“闻儿抱恙倍添愁，握管丁宁语未休。危局支持原不易，常怀得失亦徒忧。事终有济唯迟早，人到危难莫怨尤。涤虑洗心兼养气，自然诸疾立时瘳。炎凉世态静中看，荣辱无惊随遇安。岂有榛芜能碍路，且将藜藿免加餐。艰辛历遍心愈壮，横逆来时量要宽。白发天涯劳怅望，迅驰尺简当承欢。”这场大火烧得“蹊跷”，但章维藩并没有就此灰心，而是倾尽家资，多方借贷，特别是得到了原两江总督且已退休的周馥等知交的鼎力相助，又在原址扩大建厂，并从英国购回新式制面机，东山再起。10年苦心经营，益新公司又重新挺立为芜湖乃至皖南的龙头老大。

《钩沉》最后一段写得十分动人。他说他曾祖父特别尊崇关公，还特意穿上关公的戏装照相。喜欢马背上的生活，这可能与他年轻时在塞外边疆跑惯了有关。因此，益新公司的大门边就特意钉有拴马的铁环。知道章维藩有好马，远近也有好马的人驰骋而来，纷纷与章维藩比试高下，好不人欢马嘶，热闹异常。

“听父辈讲，他最后常骑的是一匹彪悍的高大白马，在主人死后不久也绝食而亡。直到上个世纪末，80多岁的叔父学澄还回忆其童年曾在梦中见到维藩公骑着大白马归来。”

而当年益新面粉公司从原打算建在入江口，不得已而一路上溯青弋江到金马门外，大约也是与那匹白马突然在此立定嘶鸣有关吧。

□ 朱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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