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到英国批评家欧宪·沃德用“白版”来重新界定当代艺术的文章,要求观者清空大脑,回归到初始状态去认识、去体验作品。这观点有点类似中国古典美学的“澄怀观道”。一件艺术作品摆在面前,沃德提出首先要花时间去观察、思考。将作品与自身的经历相联系,以个人经验去解读画作。当然还要掌握艺术的语境,了解创作背景,才能提出自己个人见解而不是人云亦云。这些方法无论看中国传统山水画或是当代艺术作品都是合适的,都与东方心性哲学“洗心静观论”相通。当代艺术的娱乐性和反思,也可看成是“游于艺”和冥想,面对作品,用“观想”来代替“观看”。正如沃德所说:“我们至少可以做到,驻足、深呼吸、放松,然后不再思考,只需观想”。这真是宗炳提出的“澄怀味象”、“应目会心”之说翻版!作者、观者与作品融为一体,在物我两忘的心态中体味艺术的魅力,作品的内涵会因人而异,也可能是同一人在不同时间、地点对作品的观想都有所不同,这是一个无止境的心理过程,一如中国之道家太极,没有起止,进退于圆。
在艺术也走向消费市场全球化时代,东西方都在吸收对方合理成分,而古老的中国画论的基本观点越来越被西方认同。但西方画坛兴起的超现实主义、后现代主义,以至近二三十年才流行的当代艺术,都在追求一种荒诞离奇的梦幻的场景及毫无表情的人物形象,如日前阿海在香港一艺廊举办个展,以中国彩墨工笔配合西方抽象的构图,其作品充满梦境意味。他试图用传统的水墨画的体制来回应当代的问题:孤独、伤感、矛盾、犹豫,在超现实的场景中的梦中人,是那样郁郁寡欢。这与中国画传统意义上“艺合于道,是为精神”的内美要求,以及中国文人以“笔精墨妙”的品赏美学观大相径庭。
中国画汇画法、画理和画评融于一身,并非仅仅是画一幅图画这么简单,本身蕴含着深刻的文化内涵,画家借助笔墨抒写心灵,由笔墨衍生演绎出各种独特图式,能折射出作者内心精神世界的梦幻之光。这画作中蕴含着文人的全部气质,反映高尚的人格力量,倾吐常人无法言宣的悲戚与幽愤,从而成为中国文化的一个重要部分。
要谈中国画的艺术精神,首先碰到的就是品评、赏鉴的问题。不懂画的人着眼在似不似、像不像的层面上。懂一点的往往凑热闹附庸风雅,被动接受人云亦云,满足于外观的华丽,不分雅俗。其实从美学角度来看,华丽等同甜腻,形似就是俗。品评赏鉴虽有侧重,却不可截然分割。观画,就包含欣赏;读画,就是品读。品其味,定其位,此中又含鉴别和评论。
欣赏一幅画,感会其中情景交融之处,要透过画面去体味其内涵,首先要看画家绘画具体釆用的技巧技法。中国画技巧技法归纳为笔墨,一种带有书法意味的骨法用笔,也即系指笔法(墨法)要有一定的来历,要有传统功夫,对笔墨的钟情,是中国人在对中国书画习练与品赏中,长期形成的审美心理积淀。具体说,如用笔刻露轻薄,导致线条滞呆或油滑,画即为俗;反之,则雅。明代唐志契说过:“写画亦不必写到,若笔笔到便俗;落笔之间,若欲到而不敢到便雅。惟习学纯熟,游戏三昧,一浓一淡,自有神行。神到,写不到,乃佳”。画是写出来的,不是做出来的,趋雅避俗,没有扎实而纯熟的传统笔墨功夫是办不到的。人俗画俗,但人雅画未必雅,可见画雅比人雅更难!
常言品其味,定其格,即是在辨识雅而不俗的基础上,去确定其艺术的品位。黄宾虹说:“画有初观之令人惊叹其技能之精工,谛视之而无天趣者,为下品。初视为佳,久视也不觉其可厌,是为中品。初观不甚佳,或近不见佳,谛视其佳处,为人所不能到,且与人以不易知,此画事之重要在用笔,此为上品”。在具体评论作品时,往往从作者人品入手,以“品”为依据,对画家画作直接进行定格:分为“逸、神、妙、能”四品来分出其艺术高低,然相对而言,还是从艺术品评的角度去加以定格,如顾恺之的“传神说”、宗炳的“畅神说”、谢赫的“气韵生动说”。这些画论观点的提出,受悠久的历史涵养和文化熏陶的影响,体现出中国文人特有的精神气质和文化修养。
□朱绍正(艺术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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