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镇寰著翌日巳时数千人在岸上睁大眼睛看着由上海驶来

■ 韦镇寰著

翌日，巳时。

数千人在岸上睁大眼睛看着由上海驶来的大船。郑观应与曾寄圃及众伙计刚讲完三国故事《草船借箭》。

“奇策呵！一个时辰竟能借到成万支箭，这需要奇计与魄力呵！”曾寄圃已隐约知道这小郑是成功在望了。

“众伙计听令，”郑观应把手掌往船舷上一拍道，“大只雄与杨桂轩各领四人，各拆三箱药丸，来进行比试，看哪一队掷得最远，往海上掷。曾总是裁判长，胜者重奖。”

这些伙计全是年轻人，谁不争强斗胜，听说有奖更燃起激情，一盒盒药丸划出一条条漂亮的弧线尽落江上。

烟民家属心急如焚。

一众商家大惊失色。

一年逾七旬的老者眼中含泪声嘶力竭道：“老陈，你们商家如何商议我且不管，但我有个儿子正期待这戒烟神药。”说毕，令他的孙儿扶着，向大船走去。紧跟着他身后的数十烟民家属鱼贯而下。

“老陈，有这么多人要药丸，我们肯定有赚的。”一商人急红了双眼。

老陈见船舷旁已搭起了数条桥板，终于醒悟过来，如箭般越过了领先而行的长者对着大船嚎叫：“郑买办，我们买下你这船货！”

“停！”两箱药丸还没掷完，郑观应喝令伙计们开仓做生意。

目睹这如此精彩的场面，曾寄圃的眼睛早已湿润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真的老了，缺少了当年勇闯上海滩的豪气。真是后生可畏呵！

戒烟丸一箱箱地往岸上抬去。

“曾通事，”一老者上前一揖问，“请问，谁是郑先生？”

“这位便是敝行的郑代买办。”曾寄圃介绍道。

“我叫陈德池。您少年老成，大有可为呵！”那老者输得心服口服。

“晚辈郑观应，初涉商界，多承照料，我看陈老来得还未算迟！”

一语双关，令陈德池哭笑不得，徒叹奈何！

商场也是战场！

船上众伙计手上的算盘珠子上下翻飞。大家忙得不亦乐乎。

偌大的船舱已空空如也。

在伙计举杯庆贺之际，郑观应悄然回到船舱，倚床走笔，写下数天来的体验与感受：

……天地草创，接着来的是秩序尚未建立，混乱不堪的苦难时期，但也是英雄豪杰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异地陌生，环境未适，必然踌躇，难以明辨与把握方向，必须坚定纯正的信念，要能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不可因一时反常而动摇，应先求安全，再求发展，如有成绩，当知满盈告戒，须明物极必反，理当适可而止……

三天后，已装满一袋袋厚实的棉花的大船返航回沪。

船离闹市，驶向浊浪滚滚的江心。

郑观应坐在自己舱舍的床铺上，对着明窗信手拿起一张日报，正想阅读。一四十开外的中年汉子推开虚掩的门而进。

原来是由吕盛推荐来的四人护航队的队长周荣。

“小郑，你的经商术令我大开眼界，真是年轻有为呵！”周荣坐在床铺上问，“你找我有事？”

“有事请教，不知荣哥在护航前干何营生？”腰挟重金的郑观应因初肩负重任想知知对方的底细。

周荣面有得色地说：“十年前，我参加了领头人陈松广东天地会的起义队伍，影响波及到广西、湖南、江西数省，我们党人已聚至三万余人，船有六百多条，广州府署各县，如东莞、三水、清远、新会、顺德，以及惠州、潮州、连州、肇庆，全部为我们义军所占，那时烽火连天，义旗遍地。”

“您打什么旗号？”郑观应知对方竟有攻州掠府的经验，似乎踏实了些。

“起义军以天地会‘洪\’字为号，故称‘洪兵\’，又因头裹红巾，亦称‘红兵\’。攻占的目标集中在广州，目的为推翻清王朝在广东的统治。”周荣提起旧事，语气颇豪，“我们临时推李文茂为盟主，在大暑前后发起向广州的围攻，经过数月苦战，红兵损失大量兵力，最后，清军与英国侵略者狼狈为奸，出动军舰，增援军队，我们才功败垂成。”

“与您同来三人的年龄和您相仿，应是您当年一同征战之友。”郑观应猜测道。

见对方点头，郑观应关切地问：“这条水路，你走过几次，哪里是海盗盘踞或出没的区域？”

“没有十趟也有八次，至于海盗常出没的地方应数岛屿环绕、航道狭窄的磨刀滩一带，海盗惯在天亮之前或将至黄昏的时候出没。”周荣的脸上有了凝重之色。

有人推门而进，原来是一护航人员，只见他压低声音说：“荣哥，刚才，船的上空出现一飞翔的白鸽，不知是从远处飞来，还是本船养鸽的人失手弄飞。”

周荣接口道：“是家鸽本平常，如是由本船的人员放出信鸽便可疑。”

“本船人多心杂，那船长、伙头军和打杂的常常换人，如真有黑道外应，当有不测呢！”郑观应的心似加快了跳动，立即起身道，“你俩要不动声色去防范，我去总办的船舱去。”（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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