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故三味茄自佳味

●董全云

“紫色树，紫色花，紫花开了结紫瓜。紫瓜柄上长小刺，紫瓜里面装芝麻。”这是儿时唱的童谣，那时母亲在菜地里忙活，边笑着扭头问我唱的是什么，我眼睛一眯：“茄子！”

茄子又名落苏，南方称为矮瓜，来自印度，据称南北朝时期已有栽培。宋人郑清之就曾写过一首有趣的咏茄诗：“青紫皮肤类宰官，光圆头脑作僧看。如何缁俗偏同嗜，入口原来总一般。”诗中说茄子圆乎乎的样子像和尚的头，这个意象很新奇，很好笑，也很有意思。清代画家金农据此诗，还曾画过一幅茄子图，并把第二句诗题到画上，让人看了忍俊不禁。郑清之说茄子滋味一般，我看未必。他之所以这样说，要么是不会做，要么是不懂食茄，否则，为何僧俗都喜好吃的茄子，他偏偏要说滋味一般呢？

论起茄子，最家常。不论切丝、切丁、滚刀，素炒、油煎，或炸、或蒸，一个茄子，可以不重样做出好几种的菜肴。喜欢吃茄丝炒辣椒，而且它是我学会炒的第一个菜。后来又学会做烧茄，红绿相搭，色味俱佳。单是那色相那味道，就让人食欲大开。女儿最喜欢的是鱼香茄龙，把一只茄子切成蓑衣刀，拉开挂汁炸成焦脆，最后浇上透明的艳红的鱼香汁，不仅有茄子的鲜美，还有浇汁的甜香。此时的寻常茄子已经变身成高端美味的化身。

我最难忘的是童年时妈妈柴火铁锅炖的土鸡茄块。土灶台，袅袅的炊烟从低矮的厨房飘出，呱嗒呱嗒的风箱吹得灶火一明一暗，那时的鸡是自己家里养的，柴火是自己家院子里的干树枝，随手菜园里摘几个紫茄子，去皮切丁，放进锅内小火慢慢炖，最后肉烂茄块绵软，鲜美的茄块又吸收了鸡肉香味，真是香令人咂舌，恨不得把舌头也吃进肚子里。

茄盒，营养丰富，滋味香浓。茄子横切，厚度一公分左右，中间再切一刀，勿切断。备鸡肉或猪肉，剁成细小肉末，加切碎洋葱，拌以蚝油、姜粒，精盐，调成馅。做成薄肉饼，夹在切好的茄片之间，外裹少许面粉；热油入锅炸，茄盒上浮，少顷，即可出锅装盘。茄盒外焦里嫩，咬上一口，满口余香，永远是母亲的味道。

后来又学会道菜：地三鲜。去皮的土豆、茄子、大辣椒皆切滚刀块，备葱花，拍几瓣大蒜。锅里热宽油，茄子、土豆炸熟，锅里留少许底油，放葱花，蒜粒爆香。把土豆、茄子、青椒放入锅内，加生抽酱油、盐、糖、高汤少许，略微翻炒。淋入水淀粉勾芡，刺啦一声里出锅，香气满屋，倚红偎翠，色香味没得说。

不论谁家的菜园子里都会种几棵辣椒和茄子，就像谁家都会嘻嘻哈哈地跑着几个毛孩子一样。茄秧长得旺盛，叶子肥大，叶脉都是紫的。夏天，茄子开紫花，花有五瓣的，也有七瓣的，花蕊黄色，初绽似佛手。茄子开花花期很长，陆续能开到秋天，在肥大的叶子下面，安静且祥和的样子。西葫芦、黄瓜都开谎花，而茄子实在，一个花就结一个果实。花落，小茄子慢慢显现，紫珠子一样，让人看了心生欢喜。

深秋，不再结果子的茄子秧拔了，在秋阳里晒，捆小把，留着寒冬里熬水洗手洗脚，小时候贪玩，手脚长冻疮，用茄秧水泡洗，解痒，治冻疮，有奇效。

前几日和几个同学小聚农家，酒桌上吃的是吃的野菜和烧茄子，忆的是当年的学生生涯和家长里短。酒足饭饱，同学建议留一张照片，摄影师在按动快门的一瞬，一起喊：”一二三——茄子！”照片洗出来，那上的我却是呆愣的，因为那一瞬，我想起了以前老家的菜园，想起了萦绕梦里心间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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