涞滩摩崖造像：禅宗石刻艺术的聚集地

高达12.5米的“蜀中第二佛”。

二佛寺下殿全景。

栩栩如生的摩崖造像（局部）。

□刘敏/文  本报记者  唐云峰/图

涞滩摩崖造像位于重庆市合川区涞滩镇二佛寺内，大小造像42组(龛)1700余尊，集中分布在二佛寺下殿北、南、西三面岩壁上。造像开凿于南宋淳熙至嘉泰年间(1174—1204)，造像内容以释迦牟尼说法像为中心，分层雕刻，虚实相间地开凿出佛、菩萨、罗汉、比丘（梵语bhiksu的音译，一般意译为“乞士”，俗称“和尚”）等众多形象，既相互独立，总体格局又保持一致。除以数量众多、形态各异的罗汉造像为一大特色外，释迦牟尼与禅宗六祖等造像则在内容和形式上反映了禅宗的大部分历史进程和禅宗的旨圭。

“释迦灵山说法”的完美再现

北崖造像位于二佛大殿后壁山崖，在这崖高15米、宽25米的石壁上，造像达1071尊，展现了释迦灵山说法的场景，造像构图宏大、雕刻精美。主尊佛释迦牟尼高达12.5米，被称为“蜀中第二佛”。

释迦灵山说法，表现的是：一天，在灵山会上，大梵天王以一朵金婆罗花献给佛祖释迦牟尼，并请佛祖说法。可是，释迦牟尼一言不发，只是拈起婆罗花遍示大众，从容不迫，意态安详。当时，大家都不能领会佛祖的意思，唯有佛祖的大弟子迦叶妙悟其意，破言为笑。于是，佛祖将花交给迦叶，嘱告他说：“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转，付嘱摩诃迦叶。”佛祖此时所传的其实是一种至为祥和、宁静、安闲、美妙的心境，这种心境纯净无染、淡然豁达、无欲无贪、无拘无束、坦然自得、不着形迹、超脱一切、不可动摇、与世长存，是一种“无相”、“涅槃”的最高的境界，只能感悟和领会，不能用言语表达。而迦叶的微微一笑，正是因为他领悟到了这种境界，所以佛祖把衣钵传给了他。据说，这也就是禅宗的起始。禅宗的特色就是，传道授学，讲求心领神会，无需文字言语表达。

这组释迦灵山说法的场景，可谓匠心独具。佛祖在有着“释迦净土”美誉的天竺摩羯陀国王舍城外灵鹫山中说法，诸菩萨、十大弟子、四天王、诸天部（天界众生的总称）虔诚聆听，身后有绵绵的灵鹫山，身前还有诸多的自然景观等。此图结构简洁，菩萨、弟子、天王及诸天部安排错落有致，一目了然。菩萨、弟子、天王及诸天部众仰望佛祖聆听法语，整幅画面遵循平安时代确立的礼佛样式，并汲取中国宋代的石刻艺术风采，具有华丽、轻灵、清新的韵味。

禅宗石刻艺术的聚集地

二佛寺摩崖造像，以“释迦说法图”为中心，又将迦叶、达摩等六位禅宗祖师和众多的罗汉禅僧融为一体，巧妙地缔造了一个规模庞大、气势宏伟的禅宗道场。右侧西崖的造像内容，反映了禅宗的历史和禅宗的旨圭，在艺术表现形式上也堪称一绝，可以说这组造像是渠江流域禅宗石刻艺术的聚集地。

禅宗，又称宗门，汉传佛教宗派之一，始于菩提达摩，盛于六祖惠能，中晚唐之后成为汉传佛教的主流，也是汉传佛教最主要的象征之一。汉传佛教宗派多来自于印度，但唯独天台宗、华严宗与禅宗，是由中国独立发展出的三个本土佛教宗派，其中又以禅宗最具独特的性格。禅宗祖师会运用各种教学方法，以求达到最高境界，这又称“开悟”，其核心思想为“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意指透过自身实践，从日常生活中直接掌握真理，最后达到真正认识自我。

西崖的造像中，最具价值的当数释迦牟尼与禅宗六祖龛。这组造像除释迦佛外，只安排了六代祖师。禅宗衣钵相传凡六世，即初祖达摩、二祖慧可、三祖僧璨、四祖道信、五祖弘忍、六祖慧能，是为震旦六祖。代表东方思想的先哲孔子、老子和六祖惠能，并列为“东方三圣人”。惠能作为我国历史上有重大影响的思想家之一，其思想包含着的哲理和智慧，至今仍给人以有益的启迪，并越来越受到广泛的关注。这组造像是雕塑大师们恪守中国禅宗“正法”传付的史实而镌造的。

南岩造像位于二佛大殿南端一独立巨石上，崖壁高9.4米、宽16米，分五层造像，计256尊。底层依次刻准提观音、诃利帝母、达摩、须菩提和布袋弥勒等；其余四层均为形态各异的罗汉，表现了后代禅宗祖师竭力倡导的“搬柴运水，俱是佛法”的农禅风范。禅宗把“人间佛教”具体化为“平常心是道”，把遥远渺茫的“天国”移到“人间”，缩短了人与神的距离，这一主张对石窟艺术的世俗化起到了促进作用，这在涞滩禅宗石窟艺术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涞滩石刻造像以其浓厚的世俗信仰、纯朴的生活气息，在石窟艺术中独树一帜，把石窟艺术世俗生活化推到了空前的境地，在内容取舍和表现手法方面，都力求与世俗生活及审美情趣紧密结合。从涞滩石刻众多的罗汉群像看，与其说他们是佛国中的罗汉，不如说是现实人生中的凡夫，他们或坐或立，或笑或哭，或悲或喜，几与人同。有的挑水砍柴，有的推车运物；有的牵狗戏玩，有的抚琴自乐；有的憨厚诚实，有的狡黠老练；有的潇洒飘逸，有的沉默懒散……总之，人生百态，三教九流，人情世态，社会习俗，都一一展现在崖壁的画面之中。这种富有浓郁生活气息的人生图景，恰是禅师们“饥来吃饭，困来即眠”、“平常心是道”的真实写照。

总的来说，涞滩石刻在山崖的利用和造像的构图上极具特色，古代匠师在总体设计上作了精心安排和独到的处理。造像上下结合、高低衬托、大小辉映、分层排列，雕塑大师们充分利用类似于天然巨型石窟三面岩石的地形，迎面镌造一尊高达12.5米的雄伟大佛，并以此为中心纵览全局。在主尊造像周围分别雕刻菩萨、罗汉和禅僧等组像，使之构成了强烈的对比。画面大小、高低、粗细的处理，给人一种生动活泼、错落有致的感觉，特别富于动感和美感，自然逼真。既有精雕细刻，又有大刀阔斧，更使各种人物神态逼真，呼之欲出。这种朴实无华、妙造自然的写实手法，恰又和禅宗推崇的“本自天然，不假雕琢”和“坦露真心，无遮无饰”的生命情调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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