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乡居民满意率中的“客观幻象”

□深圳 李鸿文

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发布的《社会心态蓝皮书》，因为媒体在报道时提炼出“社会信任度下降‘情绪反向\’值得警惕”的价值判断标题，导致舆论关注的重心指向“信任”与“情绪”。其实，比较不同群体的生活满意度差异是该蓝皮书另一个比较重要的内容。

生活满意度与幸福感一样，是否可以用数字来量化在学界一直存在争议，但是，任何统计、调查报告的初衷，都只能努力追求一个相对客观的结果。为完成这份蓝皮书，相关人等去年和前年在全国31个省区市进行的两次大规模抽样调查，得出了“2012年近半数人对生活现状感到满意”的总体性结论，同时，还提供了“较2011年略有下降”的纵向比较参考，但横向差异比较参考中“城镇居民的平均生活满意度低于农村居民”却有可能引起争议。

类似的结论，在诸多有关“幸福感”、“快乐指数”之类的调查报告中都有体现，几乎每一次都引发了舆论的强烈反弹。按我们日常生活的经验判断，城乡差异是一个客观存在，生活满意度也应该基本符合城乡之间差异的刻度。如果两者之间不同步甚至反向背离，那就要在客观性上面对质疑。

在一些城乡、地区差异相对明显的国家，也同样存在反向背离的调查结论。比如印度的喀拉拉邦，其人均寿命在印度各邦中最长，甚至高于中国并接近欧洲，而且专业性的医疗评估研究也证实了该邦成功地改变了医疗卫生状况。但相关的调查报告却显示，这个邦的医疗卫生满意率最差。与之相反，比哈尔邦、北方邦的人均寿命短，各个年龄的死亡率非常高，按专业性的医疗评估研究，医疗卫生状况几乎没有任何改善，但这两邦对医疗卫生的满意率却比喀拉拉邦高。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阿玛蒂亚·森在《正义的理念》一书中用“客观的幻象”来分析这种反向背离。调查本身是客观的，人们都如实反映了自己的真实感受，然而，超越调查者及被调查者的位置角度，就会发现不符合实际状况。喀拉拉邦民众的文化程度显著高于印度其他地区，虽然公共卫生服务更普及，也相对更优质，但人们对健康的意识程度更高，相应，对医疗服务的质量提出了更高要求。反观比哈尔邦及北方邦，人口受教育程度较低，对公共卫生设施严重不足可能带来的健康危害缺少认识，反而更容易满足现状。

“客观的幻象”容易给正义的诉求造成障碍，比如，遇到一位流浪老人，你拿着话筒，在塞给他一块香喷喷的烤面包时问他是否幸福，他的回答一定是你希望得到的答案。所以，公共政策的制定，应该突破“客观的幻象”导致的局限，公共理性也应建立在开放、自由的信息交流基础之上。所谓“城镇居民的平均生活满意度低于农村居民”，并不指农村居民的生活水准高于城市居民，也不是城市居民不知足，或者农村居民更易满足，更有可能的“客观”现实是，农民居民的自我感知能力不足，他们在生活中对权利的意识和期盼更低于城镇居民。这样的反向背离认知，更应成为公共政策弥合城乡差异的动力和出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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