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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 落下的声音,需要静听

来源:新京报 2021-12-24 00:46   https://www.yybnet.net/

传元代黄公望《快雪时晴图》。清代华嵒《天山积雪图》。

雪是个矛盾的自然现象,它的晶莹纯净会让人内心静谧,但同时,那种低温的沉默又会带给人肃杀的气息。有人看着雪花想起忧伤往事,也有人看着雪花便心旷神怡。这一切自然取决于观看者的心境,聆听雪的时候,听到的声音,其实就是自己内心鸣响的回音。撰文/李夏恩

雪的矛盾存在

雪,静静地落在掌心,仿佛尚未融成水滴,便乘着体温返回到空中,它被白雾般的呵气推开,又纷纷扬扬地落在人的眉梢鬓角,将青丝染作霜烟。雪也会俏皮地钻进大衣的领口,寒意如牛毛般的冰针,刺得人脖颈猛地一缩,它却又再次乘着体温逃回到无尽的虚空之中。

雪,狠狠地划过脸庞,犹如闪着寒光的刀刃,在面颊割出细细的血痕,它像是暴横的刽子手,在用冰刀凌迟犯人之前,还要用刺骨的冰屑塞住人的口鼻,让人艰于呼吸。凛冬将它塞进北风的枪膛,像霰弹一样对着行人呼啸扫射,冻红的耳朵、皴裂的手掌、刺痛的冻疮,都是雪留下的累累弹痕。

雪是寂静的,无边无垠的纯白铺满了大街小巷,给整座城市涂上了一层浓白色的雪花膏,月光下泛着清冷的灰白色,阳光下闪着奇异的白光,无人走过的雪地,只留下麻雀寂寞的脚印,树梢的积雪,被风轻轻吹散,无声无息地落下,仿佛它就是寂静本身,车笛鸣响、人声鼎沸,一触及它,就瞬间沉寂,就像是被厚重的雪关在门外,只剩下真切可触的寂静。

雪是喧闹的,当它在空中乱舞时,犹如战场上最猛烈的厮杀,在夜晚寂静无人的路灯下,它们也会颤抖不休。当它铺天盖地袭来时,更是如沸如吼,像凶猛的虎狼踏遍城市与乡村,成片降下的雪用白色的油漆粗暴地涂刷着眼前所见到的一切。它不加解释地将成串的车流阻挡在数百米长的高速路上——暴雪怒吼,车笛乱鸣,眼前纷乱的雪,犹如数以万计的狂舞银蛇,在人们的眼前炫耀着它闪着白光的身体,扭动着,爆裂着,战栗着,更让人心生烦躁。

雪是一种矛盾的存在,温柔与凛寒在它的身上并存,优雅与凶暴是它两张并行不悖的面孔。每张面孔都并非谎言。古人似乎早已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他们欠缺交流经验的通道。公元四世纪的古希腊哲人希皮亚斯曾进行了一次奇异的旅行。他一路北行,抵达冰岛,并且进入了格陵兰海域,在那里,他看到雪的伟力,雄浑、凛冽、洁白的雪山冰峰。当他回到温暖、湛蓝的地中海世界,向他的同胞讲述自己的奇闻时,却遭哄堂大笑,他们断定这位旅行归客是在吹牛,他们想象不出“这种偶尔薄薄覆盖在诸神居住的山顶上的白色物质有怎样神奇的伟力”。

但在希皮亚斯前往的冰岛,那个白雪主宰的世界中,冰雪是神话中的巨人,是诞育万物的元始质料,它雄踞于山峦荒原之上,冰川作为雪的另一副形态,伟力更是无可比拟,它庄严而缓慢的移动犹如神灵开天辟地的巨刃,在山河间刻下深深的刀痕。

雪却又是如此柔弱而轻盈,以至于我们会把最脆弱而又最美的事物比作雪,唐人李商隐咏雪才有诗句“寒气先侵玉女扉,清光旋透省郎闱。梅花大庾岭头发,柳絮章台街里飞。”柳絮轻薄,然而携带的种子,却可长成柳树,年年春风里,垂下万条丝绦;梅花柔弱,但纵使零落成尘,遗香如故,来年岁寒,仍会发出一树好花。

只有雪花转瞬即逝,诞育于酷寒之时,经过寒风洗礼,最冷酷的结局是落在地上遭人踏践,碾作泥水,最温柔的结局不过是在掌心倏然化作蒸汽,回归大气。它们也可以落在雪山之巅。蒸发与凝结交替,零落与重生同时,犹如佛偈中“不增不减,不生不灭”的禅意。雪因此成为了一个生生灭灭轮回不息的生命寓言。就像一位故友所写的《伤雪》:

何处绡尘杂玉屑,散入人间,犹带冰轮月。忍踏六出行复却,紧随车迹行犹怯。

空叹此心谁可解,扫雪无情,铲底声呜咽。满目凄凄白渐灭,明朝又是光如血。

雪花六出

“这雪有数般名色:一片的是蜂儿,二片的是鹅毛,三片的是攒三,四片的是聚四,五片唤做梅花,六片唤做六出。”

《水浒传》是一本强人讲给强人听的“强盗书”,所谓“《西厢》诲淫,《水浒》诲盗”,但许是经了文人手笔的一番涂饰,好汉们的虎狼口吻中,也掺上了几分文士的书卷气。第九十三回里,“地文星”萧让向众位好汉讲解雪花名色,便是其中一例。这位虎狼群里的秀才还特意做了一番解释:

“这雪本是阴气凝结,所以六出应着阴数。到立春以后,都是梅花杂片,更无六出了。今日虽已立春,尚在冬春之交,那雪片却是或五或六。”

这番话倒引起了众位好汉头领的雅趣来,于是“地乐星”乐和特意到檐前,用衣袖承着一些落雪细细观瞧,只见“真个雪花六出,内一出尚未全去,还有些圭角,内中也有五出的了”,不由得连声叫道“果然!果然!”众位好汉也一并拥上来观看,但却被李逵“鼻中銶出一阵热气,把那雪花儿銶灭了”。于是众人哈哈大笑。

书中众位好汉观雪一折,看似文人刻意掉书袋的闲笔,但仔细品咂,却别具意趣。雪花的轻柔与好汉的粗犷恰成最鲜明的对比,然而即使是这些啸聚绿林的虎狼之辈,也能被小小的雪花所吸引,为之惊叹不已。他们杀人越货的生涯中,必然经历过无数次风雪,只是忙于手起刀落,让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好汉们连眼睛干不干都顾不上,更遑论去欣赏如此纤小的雪花。

但这一次,他们看到了,并且是仔细用袖子承受着,就像在呵护一个刚出世的婴孩。可见雪花确实拥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再粗犷暴戾的内心,也能被它激起一种好奇可爱的情愫。雪花虽然最终被李逵用鼻子的热气一冲而灭,但他暴烈的热火脾气,在雪花轻柔的衬映下,却只是显得滑稽可爱。考虑到接下来的一幕就是这位“黑旋风”酒醉冒雪冲到一个庄子里,拔出他招牌的大板斧,对着一群强抢民女的恶棍大砍大杀,“一连六七斧,砍的七颠八倒,尸横满地”。这一对比的冲击力就更加强烈——想象一个手持血淋淋板斧的黑壮大汉,站在雪地里,鹅毛般的雪降下,渐渐盖住了横陈僵卧的尸首与遍地的鲜血。这不像是一部强盗书,倒更像是马尔克斯笔下荒诞怪异而罗曼蒂克的小说《雪地里,你的血迹》。

雪花的奇趣确实能引起人最温柔的好奇心。只不过“地文星”萧让自炫博学所谓的雪花的数般名色,却纯属胡说八道。冰川学家丁铎尔曾经非常明确地指出雪花的形状只有一种,就是六瓣形:“这些雪花,全是由小冰花组成的,每一朵小冰花都有六片花瓣,有些花瓣像山苏花一样放出美丽的小侧舌,有些是圆形的,有些又是箭形的,或是锯齿形的,有些是完整的,有些又呈格状,但都没有超出六瓣形的范围。”早在《水浒传》诞生的一千多年前,西汉文士韩婴就发现了这一点,他在《韩诗外传》中写道:

“凡草木花多五出,雪花独六出。”

雪花皆是“六出”,观察很精准,但为何是“六出”,中国的古人自然也会给出一番自有其理的解释。《水浒传》中萧让“这雪本是阴气凝结,所以六出应着阴数”的解释,正是当时对雪花六出原因最普遍的认知方式。朱熹在《朱子语类》以不容置疑的口吻教导学生:“雪花所以必六出者,只是霰下被猛风拍开于地,故成六出”,所谓“六出阴数,太阴玄精石亦六棱,盖天地自然之数”。这一阴阳术数的解释,得到了朱熹这样的先儒加持,故而大行其道。明代唐锦的《龙江梦余录》中对雪花六出的解释,比朱熹“霰下被猛风拍开于地”之说,更进了一步,他指出“雪花,水结为花”,这是一个很科学的说法,但他接下来又走进阴阳术数的牢笼之中,因为“先儒谓地六为水之成数”,所以“水结为花”的雪花六出。

六是阴数,天属阳,地属阴,地六为水之成数,雪花为水结成,所以雪花六出。这套解释听起来完全可以自圆其说。如果按照六是阴数来解释雪花,那属于阳的太阳六晕又该作何解释呢?或许应该庆幸的是中国古人尚未发现太阳六晕这一现象。但也不必因此嘲笑中国古人拘泥于阴阳术数,不谙科学原理。毕竟现代科学发达之前,无论中西,对雪的解释都只能从经验出发。古罗马学者普林尼被认为是古代世界最博学的人物之一,他对雪的认知也错漏百出。他认为水晶(即朱熹所谓的“太阴玄精石”)乃是冰雪严寒硬化而成的,因为它们只能出现在冰雪冻结的地方,他很肯定地写道:“水晶必定出自天空纯粹雪花形式的湿气,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它不能耐受高温,只能用来做冷饮器皿”。他也注意到了水晶是六面体这一点,只不过对于成因,他坦承“很难解释清楚”。他还认为白兔之所以皮毛白色,是因为它们以雪为食,所以皮毛变成了雪的颜色。

普林尼和朱熹搞不清楚的难题,从现代科学的角度已经有了合理的解释。水的结晶学特性属于六方晶系,具有四个结晶轴,分为一个主轴和三个辅轴,三个辅轴分布在同一个平面上,互相以六十度的角度对称相交,主晶轴从三个辅轴的交点上伸展出来,并且垂直于辅轴所构成的平面。这样,当水汽凝结时,如果主晶轴比其他三个辅轴发育缓慢,并且较短,那么雪的形状就会变成六角形雪片;如果主晶轴发育很快,延伸较长,那么雪的形状就会变成六棱柱状。一般来说,温度高,雪花就呈六角形;温度低,雪花就呈六棱柱状。这也就是六角形的雪花与鹅毛大雪之间的区别。

科学是严谨的,也是干涩的,它可以赋予美以原理,也可以创造出美的造型,却难以状写美的形状——那需要理性暂居幕后,换感性出来登台献技。诗人骚客不需要知道雪花六出的成因,但却可以借用雪花六出的典故。宋人扬无咎《水龙吟》所谓“夜来六出飞花,又催寂寞袁门闭”,无名诗人的《雪梅香》也道“冻云深,六出瑶花满长空”。六出雪花也被简称为“六花”,曹协《点绛唇》:“六花无数,飞舞朝天路”。超脱雪花六出的典故牢笼,描写雪的诗句,就更不胜枚举。唐太宗这样的帝王看到的是“冻云宵遍岭,素雪晓凝华。入牖千重碎,迎风一半斜。”

不妆空散粉,无树独飘花。萦空惭夕照,破彩谢晨霞。”边塞将领岑参眼中的边塞风雪却是“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孤寂的雪中文士柳宗元,眺望一江冬雪,只见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白居易独酌赏雪,身边是“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眼见“晚来天欲雪”,凭谁问“能饮一杯无?”当然还有张打油流传千年的打油奇诗,比起这些名句,更加脍炙人口:

“江山一笼统,井上一窟窿。

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晚来天欲雪

雪不仅催生诗情,也蕴含着记忆。“去年之雪今安在?”中古时代的吟游诗人维庸哀叹世事无常,如此问道。富室豪家,转眼成空。一如飞雪消逝,梅花凋零。鸟飞兔走,世殊时异,唯有记忆,尚能宽慰孤寂的残年。记得那一年冬天,西湖大雪连下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自己乘着一艘小舟,前往湖心亭看雪。如今想来,那时眼前宛若幻梦一般:

“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这般似梦似真的赏雪光景,直到多年后,仍是张岱心中最精彩的记忆。那是崇祯五年十二月(1633年1月),自己尚是踌躇满志的富家公子,江南也是一派清平景象,那时的张岱,决然难以预料,仅仅九年之后,明朝覆灭,他也由朱门贵子,沦为漂萍无依的前朝遗民。萧索乡居,一豆灯火,几茎蔬饭,自己昔日蓬勃的乌发,如今也在渐渐沉入幽谷的前朝梦忆中,染上了满头白雪。与他同时的另一位遗民诗人吴殳,也在一个雪夜,想起了自己平生的抱负,豪情与希望,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沦没:

“酒尽灯残夜二更,打窗风雪映空明。

驰来北马多骄气,歌到南风尽死声。

海外更无奇事报,国中惟有旅葵生。

不知冰冱何时了,一见梅花眼便清。”

雪所带来的记忆,往往是孤寂的,犹如四时轮转,到冬季已然是岁暮时分。对于人来说,也常常象征着暮年。凛冬已至,生命之火,也在瑟瑟寒风中逐渐凝结。炉火的温存虽然足以烤暖身体,但冰冷的灵魂,又该如何得以温暖?安徒生在写给孩子的童话中,也将冬天比作老乌鸦在火炉旁讲着古老的故事。雪,千万年不变地降临在这个纷扰的人世,似乎也在提醒那些寒冬里的行人,他们走得再急再快,留下的脚印,也总会被飞雪掩住。只剩下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雪会掩盖一切,但雪也会消逝。雪所带来的孤寂,更多的是一种单调,满眼的白色覆盖了所有的色彩。但这连绵的雪白终会褪去,世界重又变得多彩昂然。因此,不妨将雪看作冬日里的回忆。连绵不断的回忆,是生活的印痕,是心灵的独想,但也孕育着萌动的希望。一切都等待着雪的消融,但也在雪的飞扬中被静静地贮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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