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一种姿势来读书

换一种姿势来读书，你会发现，文学名著并不高冷，畅销小说也未必俗套，每一部优秀的文学作品其实都是一个华丽的开篇，阅读者顺藤摘瓜，便开启了一场探索写作者丰富美丽生命的好奇之旅，如同亲历了那些个人经历背后波涛汹涌的大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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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读书最舒服？

这是一个回归生活本身的话题，而所有关于读书姿态的论述，其实都是在证明——读书是一件不拘一格的事儿。

它没有那么“高大上”，只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独自阅读或是在一起谈书，只要喜欢就好。

阅读并不一定具备“改变人生”的神奇功能，但终究是在改变着什么。

有时候阅读一本童话，可以改变你对友谊的看法。

很多很多年前，一直在城市与乡村间游走的怀特，在“絮絮叨叨”于铁路、农场和浣熊之外，还为孩子们写下了三部童话，《精灵鼠小弟》、《夏洛的网》和《吹小号的天鹅》，也没有意外地，在孩子们和长不大的“大孩子们”中风靡，直到今天。

《夏洛的网》是一个关于友谊的故事。在朱克曼家的谷仓里，生活着一群动物。小猪威尔伯和蜘蛛夏洛建立了真挚的友谊，然而一个坏消息打破了谷仓里的平静：威尔伯即将变成一道盘中餐，悲痛欲绝的他似乎只能接受任人宰割的命运了，然而看似渺小的小蜘蛛夏洛却说：“我救你。”于是，夏洛织出了奇迹般的网上文字，那些赞美威尔伯的文字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让他在集市的大赛上赢得特别奖，也获得了一个安享天年的未来，但在这时，蜘蛛夏洛的生命却走到了尽头……

夏洛在临终时对威尔伯说：“生命到底是什么啊？我们出生，我们活上一阵子，我们死去。一只蜘蛛，一生只忙着捕捉和吃苍蝇是毫无意义的，通过帮助你，也许可以提升一点我生命的价值。谁都知道活着该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

这本是一个纯粹的童话，而当你有了足够丰富的阅读量时，才会恍然大悟，“威尔伯”，原来是怀特在海上漂流时最好朋友的名字啊。

纪念一个朋友，便用他的名字来写一个堪称完美的故事，让这个名字从此具有了不同寻常的意义和价值。也让这位如此珍爱友谊的作家，成为心中的“宝藏”。

为《精灵鼠小弟》所倾倒的孩子们询问，斯图尔特是否找到了失踪的马格洛，怀特答复：“这些问题问得很好，但我在书中没有做出解答，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斯图尔特的旅程象征了每个人漫无休止的旅程——只为追求那些完美而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或许，在一本儿童书中写下这个想法太过缥缈，不过，我还是写了。”

为了写《夏洛的网》，他不知疲倦地八易其稿，深入研究了蜘蛛的习性，也思索了猪的习性。

他在五十八岁那年写道：我生活的主题就是，“面对复杂，保持欢喜”，至今还被很多熟悉或不熟悉怀特的人们用作个性签名，对他来说，这种复杂，就是生活本身。复杂生活中的种种特殊性，都让他心欢眼亮，比如，怎样从佛蒙特州订购了一包鹅蛋，然后又怎样从新罕布什尔州订购了三只美洲家鸭，希望能诱导哪只鸭子帮我孵出图卢兹小鸭来……

每一个有趣的灵魂里都住着一个成年人和一群孩子，成年人面对复杂，孩子们保持欢喜。

我们心中应当珍爱什么？记着我们见识的美，记着我们曾有过的纯真与善良。

2

有时候阅读不同时期作家的作品，便在不经意间梳理了社会发展的纵贯线。

1797年，简·奥斯汀二十二岁，完成第一部长篇小说《第一面印象》，接着开始写《埃莉诺与玛丽安》。这两本都是书信体小说，十多年后，分别改写成用第三人称叙述的长篇小说《傲慢与偏见》和《理智与情感》。《理智与情感》于1811年出版，两年后《傲慢与偏见》问世，而两部作品走出闺阁，都等了十多年。

从二十岁的热情似火等到三十岁的理智淡定，简的耐心，如同她笔下的绅士淑女们。

成长于英国乡间，广阔的原野和寥寥几户人家是她生活的场景，这是一个繁荣而稳定的场景，也因为缺乏新的活力而沉闷着，其间活跃着的人物无非是：疏离于家庭事务和情感的父亲；无论在任何处境中都千方百计想把闺女嫁出去的母亲；充满优越感的青年男子，他们掌握着主动权；待嫁的女儿，有财产傍身的姑娘或以品貌出众的女子。

她先后出版了六部小说，主旨都不离“没有丰厚陪嫁的淑女的婚事”，虽然淑女和绅士们最终都得到了圆满的结局，但她书写女性的笔触始终是悲悯的。《理智与情感》中，对于善解人意的埃莉诺来说，相比于失去真爱的痛苦，更令她无可奈何的悲伤是：“你们多么自由，而我们想要出去赚钱也不可以。”

到最后是理智的人释放了情感，而总是激情澎湃的人退守了理性。简·奥斯汀在她可以独自掌控的小说世界里让理智与情感达到了平衡，但她终究并非只活在那片灰蓝天空下的寂静乡村，而是站在了时空的纵深处观察所处的时代，以个人能力所及去揭示大时代背景下的爱情与婚姻本质。简无疑是描写绅士与淑女之间爱情的专家，却因为跳出了这个狭小的天地而伟大。

到了20世纪，英国人等到了新的畅销女王，推理作家阿加莎·克里斯蒂。

一生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的阿加莎·克里斯蒂，是个不折不扣的“乱世佳人”。新婚的丈夫奔赴战场后，她也志愿担任病房护士，此间积累的药学知识让她成为了合法药剂师，也使她创作一部侦探小说的愿望成为可能。

在下嫁第二任丈夫，外甥的同学马克斯后，没有以装嫩和颜值缩短年龄的距离，在自己的笔下，她是个年复一年为买不到“特大号”衣服而崩溃的可爱大婶，每当丈夫关不上箱子就要请她坐上去“帮忙”，而箱子关上后，她是甘愿陪伴夫君前往中东考古的寻常妻子。对于给她最初的文学启蒙的亲爱姨婆，她最慷慨的回馈，是量身创造了“马普尔小姐”这个可爱的业余侦探形象——也叫简。

据说，读者与阿加莎“对弈”的最好结果也不过是平局，“家长里短”的马普尔小姐也并不比波洛探长更“容易”，有时那些细致入微的描述甚至更加充满迷惑性，其间阿加莎对于至亲至爱间的心理描述既惊且险，热爱她的读者们对于作家与读者间的心理游戏乐此不疲。

其实，献给姨婆的“马普尔小姐”，不也正是阿加莎在中年时假想的那一个未来的自己？在所有的时代风雨和人生变故中，她依然保持了热情与乐观，以及难得的幽默感。她对于自己的文字没有敝帚自珍，还曾偷偷地以玛丽·韦斯特马考特的笔名出版了数本情感小说。

她还曾写过一本与推理无关的书《告诉我，你怎样去生活》，看书名像人生指南或是格言集锦，事实上却是她在上世纪三十年代随考古学家丈夫马克斯前往叙利亚勘察的经历，通篇没有一句话是教你“怎样去生活”，而是以女作家的幽默与豁达，记述了所见的一个个小人物的处事逻辑、个性与命运，人性的善与恶在她笔下依然没有遮掩，而这一次她在冷静中多了一份温暖的包容。

半个世纪后，年轻的单身母亲罗琳用了九个月来接受心理治疗。恢复行为认知能力后，她在困窘的生活中为自己营造了一个魔法王国，后来，如你所知，那个风靡全球的小魔法师给“卖火柴的小女孩”点燃了无比盛大的光亮。

或许是因为神似，阿加莎和罗琳与简那幅著名的肖像都有几分相像。

3

以一本书为线索，能够找到多少志趣相投的知音呢？

纵然脑洞大开，答案也许依然会超乎想象。

曾在豆瓣读书的评论区看到这样一个开篇：“在很长一段日子里，这本书就像是一个信号，偶然遇到读过它的人，彼此之间便有无限欣喜，好像有很多东西都可以尽在不言中。”那种悄然的默契，来自于审美和三观上的一致。

读书人怀念着从前慢，也享受着今时快，完全无需过渡期，便习惯了从博客、微博和图书的共享中“找朋友”的效率。

人生是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的历程。阅读让人拥有独处的能力，也找到独处时的玩具——天地万物，与拓片和石头对话，关心天空与落叶，从中获得独处的安宁与自在的禅意，于是宽释了依然纷繁嘈杂的人世，和人世间的自己。

与得到相比，放下或许更难，这一段从有到无的心路，是内在世界并非偶然的升华。

小说家既是阅读者，又是写作者，于是也成为“独行”与“分享”的矛盾统一。他们以文字表现与生俱来的生活环境、时代背景和思想烙印。无论如何自在独行，文字里常常有着一代人的记忆和观点。“尘世上并不会轻易让一个人孤独的”。

小说家的每一部作品，都密切关联着生活现实，从个人与家庭出发，而探及人间万象，时代的更新，社会的变迁，往往附着于主人公的人生经历中，从这个意义上说，每个人都是一部独特的编年史。散文作为小说的辅助文本，其间潜伏着许多若明若暗的信号，是散文以妙趣横生的记录留下了它们的印记。

当然，文学的本质是才华与责任，所有分析解读都是庸人自扰。

散文集《不裁》曾获得当今世界书籍艺术设计的最高荣誉——“世界最美的书”。美在简洁，也美在才思。仅用牛皮纸印上书名二字的封面，等待着你去开启它内涵的曲折委婉。开门见“山”，一把纸质的裁纸刀镶嵌于扉页，淡黄色的牛皮纸书页中，有些尚未裁开，读着读着，便需要自己动手去裁出参差的毛边，那是奇妙的“悬念”，更是阅读的证明。

忽然之间让人明白了它的寓意——也许从来没有“最美的书”，恰如每一段时光，和在时光中常驻的朋友，都因为那些真实素朴的毛边而无可替代。

□刘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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