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音为竞争不择手段，美航空局为何成“睁眼瞎”？

专栏

在美国民航客机制造业高度垄断现实面前，这份调查报告提出的对监管体系进行彻底改革往往只会沦为一句空话。

2018年10月29日和2019年3月10日，两架分别隶属于印尼狮航和埃塞俄比亚航空公司的波音737MAX客机先后坠毁，导致两架客机上共计346名乘员遇难。但问题症结到底出在哪里？现在“答案”才出来——当地时间9月16日，美国国会运输与基础建设委员会公布了长达238页的波音737MAX客机空难调查报告。

这份经长达18个月调查方才出炉的报告证实，波音公司为“抢进度”，采用欺诈手段快速通过美国联邦航空安全局（FAA）审查程序，在波音737MAX这一重大改型上，留下多个问题：如用不成熟的电传防失速系统（MCAS），替代更耗时的飞机气动外形修改；如在飞行员训练和飞行手册等信息资料编写上偷工减料，导致客户及其飞行员对MCAS系统不熟悉、对其某些可能导致严重后果的隐患一无所知等。

结论就是：此前737MAX系列飞机的两起致命空难，是由于波音公司及FAA“犯下了一系列严重错误”共同导致的，而FAA监管体系“存在严重问题”，亟须彻底改革。

利益勾连下，美国监管部门长期纵容波音

尽管在这份调查报告中，美国国会运输与基础建设委员会看似言之凿凿，但要真正对监管体系进行彻底改革，“结束‘隐瞒文化’，切实加强航空安全和监管透明度”，做到这点并不容易。

一直以来，美国都依靠专门机构和规则制度来约束企业行为，加强产品质量和安全管理。但事实证明，当这种传统遇到民航客机制造这种高度垄断的特殊行业，和波音公司这种“大到不能倒”的企业巨头，就会显得严重“钝化”。

报告就提到，由于国际竞争对手法国空客在2010年12月推出对波音主力机型波音737系列构成严重市场威胁的A320NEO，波音感到芒刺在背，于是不惜采取各种手段为波音737MAX的审批程序提速，令该机型在2011年8月面市。

事实上，波音利用自己的垄断地位和“大到不能倒”这种有恃无恐的规模优势，曾屡屡在监管“天花板”上捅出窟窿。而利用联邦政府、地方政府和监管机构唯恐波音“吃亏”伤及本位利益的心理，促使监管部门“高抬贵手”，乃至推动FAA将部分审批程序“外包”给波音自己，也是波音的神操作。到头来，将一架“问题”新机型轻松送入市场、送上蓝天，在半年时间里制造了两起重大空难，造成数百人死亡——这场悲剧的背后，正是FAA的监管失位。

FAA之所以心甘情愿当“睁眼瞎”，除了官僚主义、文牍主义作风外，也和这家政府机构经常需要“仰察上意”，照顾到联邦政府甚至总统的实际需要不无关系。

波音和空客的竞争，攸关美国在民航客机制造这一“制造业领域王冠”的战略利益得失、甚至生死，也关乎总统政绩、政府声誉和党派选情，关乎敏感的经济数据、就业率和地方对联邦政府、总统的观感。

正因如此，每当波音需要争分夺秒地和空客“赛跑”时，FAA监管之尺的“弹性”，就会心有灵犀地放到格外大。

“改革”恐怕是一句空话

在这份调查报告发布的当天，FAA在一份声明中轻描淡写地强调，他们将与该委员会合作“进行必要的改革，旨在通过改善我们的组织、流程和文化，以提高航空安全”。但如何确保这一“必要改革”落实到位？又如何进行事实证明绝不可或缺的监督？如何迫使FAA改弦更张？报告语焉不详，FAA也三缄其口。

显然，指望波音公司变得更“自律”，恐怕是缘木求鱼。很大程度上，这份措辞严厉、誓言要改革的报告本质，只是美国政坛党争的一个“副产品”。国会运输与基础建设委员会的多数成员为民主党人，他们抢在大选前夕推动通过并发布报告，而国会共和党人则公开表达了对报告的抵制。

道理是明摆着的：作为执政一方，特朗普和共和党人需竭力保住波音和FAA的声誉和脸面，保住波音的市场份额和口碑，保住波音所带来的经济数据和就业数据，以凸显总统和联邦政府治绩不俗，为选情加分。作为在野一方，民主党的国会议员们在此时此刻，当然不会对波音和FAA“客气”——因为波音和FAA越狼狈，就越能说明“特朗普和联邦政府治理无方”。

而346条人命的分量，乍看在弈局中被提及，可在他们眼中，也只是选情大战里的筹码。至于怎么破除积弊，也只能是搁在这议题的下边，沦为等而下之的问题了。

□李厚何（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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