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感悟】假如世界以痛吻我

张军霞

表哥过生日，我们一起在饭店聚餐，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他跟我们聊起了一件和雨有关的往事：

18岁那年的夏天，高考落榜的我怀着绝望的心情，独自跑到几百里外的城市，在一家建筑工地当小工。白天高强度的劳动，让我暂时忘却了求学梦的破碎，晚上和十几个工友挤在一间屋子里，我想看会儿书，但满屋子都是聊天儿声、笑骂声、呼噜声，很难让人静下心来。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跟工地做饭的大姐聊天儿，她听说我晚上想看书，宿舍里太吵，就好心地告诉我，距离工地不远有间旧房子，房主是个70多岁的老人，腿脚不太好，只要我愿意帮她买买菜、扫扫院子，就可以免费住那间房子。我觉得这真是天大的好事，第二天就跑去找房子的主人，经她同意，又简单收拾一番，就搬过去住了。屋子里的陈设十分简陋，只有一张摇摇晃晃的铁床，一把油漆剥落的旧椅子，对我来说这就足够好了，总算能清静地看书了。

有一天晚上，房东到女儿家去没回来，我躺在床上看书，外面下起了大雨，尽管屋门儿掩得紧紧的，由于房子地势低洼，雨水还是不断冲进屋子里，连我放在地上的拖鞋都飘了起来。我庆幸屋顶并没有漏雨，继续埋头看书，不知过了多久，我想下床找水喝，脚刚落到床下的积水里，就感觉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一样，又麻又痛。这是什么情况？我抬头一看，门口上方的一根电线，不知什么时候落到了地上，泡在雨水中，原来是电线过于老化，造成了连电，吓得我赶快缩回床上，再也不敢下地了！

当时已经是凌晨1点多了，邻居早就睡着了，房东不在，屋子里也没有电话，我又冷又怕，多亏头顶的那盏灯还亮着，我干脆坐在椅子上，捧起书读起来，为了克服心中的恐惧，我一边读还一边吹着口哨，好不容易熬到天色发亮，住在附近的另一位工友喊我去上工。

听到这声音我就像遇到了大救星，赶快告诉他别靠近，因为屋子里漏电了。工友帮我切断电源，又进屋帮我排积水，我们一起回到工地时，他再三对别人说：“这小子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还能吹着口哨看书，这是什么心胸，真了不得！”

讲到这里，表哥爽朗地大笑：“不是我的心胸有多大，而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哭天喊地没用，不如用口哨声来安慰自己……”

这几天，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黎巴嫩首都某个港口发生爆炸的新闻，在这一场真正的灾难中，一位79岁的老奶奶在废墟中演奏钢琴的视频，引发了许多网友的点赞：在经历了爆炸带来的混乱后，这位老奶奶在一片狼藉的家中，用她那60岁的钢琴为家人弹奏了一曲《友谊地久天长》。从视频中可以清晰地看到，老奶奶家大部分窗户玻璃都已经碎裂，不少挂在墙上的画掉落在地，地上遍布各种东西的碎屑，她的孙女记录下了祖母弹钢琴的一刻，并将这一时刻描述为“灰烬中的美丽”，表示她的祖母正“努力摆脱痛苦”。

表哥和这个老奶奶的故事，都让我想起泰戈尔在《飞鸟集》中的一句话：“世界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歌。”一个人在陷入绝望时，不忘用音乐来抚平内心的惶恐和无助，就像在黑暗中努力寻找一束光芒，越是这样的时刻，越要坚持相信困境只是暂时的，希望从来不会主动放弃谁，除非是你先放弃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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