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报记者 江丹
1960年代,巴西发生一起案件,骇人听闻,“孤儿院的女孩们杀死了另一个女孩,并和她的尸体碎块玩耍了一周”。
西语作家安德烈斯·巴尔瓦以此为原型,创作了小说《小手》。小说里,7岁的小女孩玛丽娜被送进一座孤儿院,在那里,她被排挤、被欺负,但她通过一个所有人轮流扮演洋娃娃的游戏反转了局势。每个女孩都渴望扮演洋娃娃,潜意识里希望接受并且服从某种控制。终于有一天,这个游戏失控了,女孩们混淆了现实和游戏,释放了内心的恶魔。
跟巴尔瓦的另一部小说《光明共和国》一样,《小手》的故事同样让人震撼。我们大概难以想象,一群孩子尤其是女孩,竟然会制造如此残忍的暴力事件。要知道,我们通常用在女孩身上的形容词大都与美好有关,比如天真、温柔、善良、可爱,我们从来不敢想象,小女孩的心里竟然藏着恶魔,而且因为尚未接受长时间的文明驯化,当它被释放出来时,其所驱使的行为要比大人更加狠戾。更可怕的是,女孩们并不知道这样行恶的后果,她们误以为暴力也是一种正常的表达友谊和爱的方式。
我们总是教孩子真善美,也视孩子为真善美的化身,久而久之,真善美便成了我们对孩子的一种刻板印象。无论是绘本还是动画片,几乎都想教孩子如何做个品格高尚的人,善良、正义、有爱心,虽然偶尔也会帮助孩子纠正一些东西,但无非就是一些个人卫生习惯,或者不要无故生气这样的个人情绪控制。那些绘本和动画片的制作者知道,家长们需
要这些作为孩子文明教育的辅助工具。
大概所有家长都希望自己的孩子站在文明的前端,懂得文明的规则,掌握文明的知识,没有人愿意看到孩子心目中的那个小恶魔,比如破坏欲、暴力意识等。一度觉得《小猪佩奇》这部动画片非常真实,就是因为它没有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教孩子如何做个完美无瑕的文明人,也不会通过简单的反派塑造让孩子们误以为这个社会非黑即白。动画片里的佩奇、乔治、苏茜等小动物,毫不掩饰它们内心里偶尔蹦出来的那种只爱自己的小想法,以及它们背后与人性有关的弱点,比如自私、虚荣、攀比、排挤等。大多数时候,孩子的这些负面的想法都被我们的教育强制压下了,而只有看到恶魔,才知道如何驱逐恶魔。
《小手》里,小女孩们不仅没有拒绝她们一贯排斥的玛丽娜所发明的洋娃娃游戏,甚至每天晚上期盼游戏时间的到来。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大概这是她们难得的正视内心恶魔的机会。
“洋娃娃,有一回我上课时尿裤子了,被发现时我恨不得去死,不停地想:要是我立马死掉就好了。”
“洋娃娃,有一次我梦到了魔鬼,它朝我走来,吃掉了我的双腿,我没腿了。”
“洋娃娃,我弄折了你的胳膊和腿,把你跟毛毛虫埋在了一起。”
这是小女孩们的秘密,在大人眼里,似乎都无关紧要,可是对年幼的她们来说,每一件都是天大的事情,藏在心里的每一秒钟都会忐忑不安,她们还没有强大的力量来抵抗这种羞耻、恐惧和邪恶。对孩子来说,通往真善美的道路漫长而且艰难,单凭他们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抵达。
巴尔瓦总是这样温柔却坚定地揭露我们所不敢面对的人间真相,就像是一个面无表情的陈述者,毫无情绪波动,可是他说的每一个故事都让人心有余悸。除了这篇同名小说,小说集《小手》中还收录了巴尔瓦的另外4部作品《血缘》《消磨》《夜曲》《马拉松》,都与“不快乐”有关。在现实的生活中,我们总是追逐快乐,这并不是难事,高度的酒精、狂躁的音乐、肆意的购物,甚至美食和跑步都能短暂地调动起兴奋的情绪。可是,这些都不能真正地解决“不快乐”,因为那些源于我们内心的某种执念。巴尔瓦所做的,就是帮我们将这些执念一一写了出来。
“他从来没有伤感过。他以前一直觉得,心灵的领地是弱者纯粹出于懒惰而屈从的屏障,而对于痛苦的迁就是病态的,尤其是那种轻柔的伤感最为可怕。”《马拉松》这一篇中,巴尔瓦借笔下男主人公的心理感受如是写道。这位主人公痴迷跑步,认为婚姻也像他的马拉松一样,只要力量足够、意志坚强便会永远在掌控之中。可是,源自内心的每一种情绪都应该得到尊重,都应该被予以正视,刻意地漠视只会导致更加不可控的膨胀。
比起两个人的婚姻,个人的孤独或许更容易控制。“慢慢地,某种东西从他的体内抽离出来:他对别人的需求凝滞了,变微小了,虽然没有达到厌烦别人出现在他周围的地步,可是他确实在尽可能地远离他们,他觉得他们无关紧要,就像他觉得自己无关紧要一样,他接受了这一事实,无关紧要。”
孤独,或许是我们最容易说出口的情绪之一。可是,没有毫无来由的孤独,对此我们却往往闭口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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