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瑾
三毛已经不是热门作者了。
每次去书店,看到关于三毛的书,都是《撒哈拉沙漠》《梦里花落知多少》那么寥寥几本,置于现代文学类的书架中,裹着一层塑封包装膜,连试看的机会都不给喜欢她的读者。
对于三毛,越来越多的人津津乐道的好像只有她和荷西的爱情故事,但她的爱情,不止《撒哈拉沙漠》里白手成家篇那么温馨热闹好玩,还有《稻草人手记》里的警告逃妻篇中的斗智斗勇。荷西也不是都那么浪漫,比如三毛问他:“下辈子你还要娶我吗?”荷西回:“不,我不要,下辈子我要过一个不一样的人生。”三毛打荷西,荷西反问:“你也是这么想的,不是吗?”三毛自己都说,夫妇之间的事情,酸甜苦辣,混淆不清,也正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不会告诉你,在这片深不可测的湖水里,是不是正如你表面所见的那么简单。各人的欢喜和哀愁,还是各人担着吧。
这本《稻草人手记》里写到的不止荷西的另一面,更有趣的是三毛在北非加纳利群岛居住时遇到的各种各样的人,不尽相同又无限有趣的人生。任意一个故事,都会令人开怀感慨:原来人生没有什么衡量标准,快乐这件事和财富、年龄没有特别大的关系,总会有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在不可能发生的年纪。印象比较深刻的有一篇,叫《这样的人生》,里面写的虽是老年人,但都是不像老年人的老年人,比如艾力克和安妮。
艾力克是三毛的邻居,七十四岁,早都退休了却怎么也闲不住,常常替邻居做义工修理这个修理那个,忙得半死却坚持一毛钱也不收。他喜欢举办音乐会,邀请周边的老人到自家的天台上去唱各国的民歌,有瑞典的、德国的、西班牙的、丹麦的,因为被邀请参加过艾力克的音乐会,见过艾力克拉小提琴、跳圆舞曲,三毛很喜欢这个快乐的独居老人。
等三毛再去借锯子的时候,来开门的却是一位老太太,她叫安妮,是一个七十多岁的寡妇。
“三毛,我们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正好想这几天去找你。”安妮红着脸告诉三毛,她和艾力克上个月同居了。“我们都有过去,我们一样怀念过去的那一半。只是,人要活下去,要寻找幸福,这并不是否定了过去的爱情......”安妮解释。
把锯子还回去要离开的时候,三毛听见安妮在厨房高声唱着歌,七十多岁的人了,歌声里还能听得到爱情的快乐。
三毛的另一位老邻居就没有艾力克那么幸运。他是一位退休的银行职员,妻子过世不久,孩子在西班牙上班,他一个人独居在岛上。想想,都觉得这样的老年生活凄苦惨淡,孤独终老这四个字仅仅是说一下,都会觉得不寒而栗。但他却忙得不可开交,种了一院子洋海棠,还总是自己动手调油漆刷房子,见了谁都笑嘻嘻。三毛提起他过世的太太,他也笑嘻嘻。“您都不想念自己的太太吗?您的孩子都不照顾您吗?”三毛问。“人都是要走这条路的,我当然想念她,可是上帝不叫我走,我就要尽量欢喜地活下去。孩子们都有自己的事情,我一个人住着,反而不觉得自己是废物,为什么要他们来照顾。”因为处于人生后半段的衰颓期,才更要乐观豁达地生活。
还有受不了北欧寒冷,退休后搬来岛上居住的瑞典清道夫,自愿义务打扫社区街道,不厌其烦地捡拾落花、扫灰完了还用抹布擦拭,看得三毛错愕,甚至故意恶作剧,去摇树上的花,还故意逗老人,“这下你满意了吧?”老人也不生气,又去捡花,反正总要把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你干吗天天扫地?干吗还用抹布擦?您不怕麻烦吗?我觉得您很笨。”三毛说。“我告诉你,小孩子,这个社区总有人要扫街道。”三毛写,第一次觉得这个老人有意思得很,跟她心里的老人不一样。但其实,跟我们大多数人心里的老人都不一样。老这种颓丧,就被这种精益求精的忙和执拗轻松掩盖装饰了。
“我算算日期,荷西还要再四天才能回来。我独自住在老年人的社区里,本以为会感染他们的寂寞和悲凉,没有想到,人生尽头,还可以再有春天,再有希望,再有信心。我想,这是他们对生命执着的热爱,对生活真切的有智慧的安排,才创造出奇迹般灿烂的晚年。这一群被我视为老废物的家伙们,真的给我上了一课在任何教室里也学不到的功课。”文章的末尾,三毛这样写。
想来,我们平常人仅仅是想到“老”都会觉得恐慌,想尽一切办法对抗这件基本上不可能对抗成功的事,全社会都在努力给予老年人更多的关爱支持和保障,期望他们活得更好、更有质量。但其实,也不能忘了,即便是老,对于个体来讲,也应该活出千种姿态,想办法活得更充实,比悲悲戚戚被动等关怀,更有利于身心健康呢。
《稻草人手记》是真的很好看,如果有空,建议再读读《温柔的夜》,三毛的志愿,一定跟你的不一样,是很有意思的愿望。当然不是鼓励你也做拾荒梦,不过是想告诉你,不管做什么,从事什么职业,到了哪个年龄阶段,努力、向上、积极,拥有发现生活中细微的美的眼睛和心灵,都是一样有意义的好的人生。
最重要的是,每个人都有权力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除非老到不能动,在你能选择的时候,你都要走你的路,而且走好你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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