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企鹅兰登 企鹅图书
编撰:Chloe
图片来源于网络来源:PBS.org
1958年,小说家杜鲁门·卡波蒂春风得意。这一年发表的小说《蒂凡尼的早餐》大获成功。和书中的交际花霍莉·戈莱提一样,一时间卡波蒂被香槟、美人、派对所环绕,成为了名利场上的宠儿。但是作为一颗冉冉上升的文学新星,卡波蒂并没有沉醉于花花世界。正如他的好友安迪·沃霍尔所言“每个人都能当上15分钟的名人”,卡波蒂深知轻快、时髦的短篇小说可以造就一个“明星”作家,却无法成就“伟大”的作家。
1959年11月的一天,在翻阅《纽约时报》时,卡波蒂注意到了一篇凶杀案的报道,关于堪萨斯州一个富裕的农场主一家四口被残忍杀害。案件在此时依然扑朔迷离,报道中细节寥寥。这引起了作家强烈的兴趣。一个念头划过他的脑海:下一本书可以是一部长篇纪实作品,就以这起案件为题材。很快,卡波蒂和童年玩伴哈珀·李(她更广为人知的身份是《杀死一只知更鸟》的作者)就一同踏上了寻找真相之路。卡波蒂和李 来源:theguardian.com
凶案
1959年11月14日清晨,堪萨斯州霍尔克姆的克拉特一家如常迎来了新的一天。
男主人赫伯特在当地颇有名望,他白手起家,凭着一己之力将一大片田产打理得井井有条。并且他为人慷慨正直、热心参与社区的宗教事务,在乡邻和雇佣的劳工之间都有着很好的口碑。太太邦妮是个温柔娴静的人,只是多年饱受神经衰弱的折磨因而一向深居简出。这对夫妇有四个儿女,其中大女儿、二女儿都已成家,只有上高中的小女儿南希和儿子凯尼恩住在家里。南希漂亮、大方,是个网球好手,又心灵手巧,她的很多合身得体的衣着都是自己亲手剪裁制作的,而且精于烹饪的南希也兼任克拉特一家的厨师。凯尼恩则遗传了父亲的实干,喜欢捣鼓机械和小玩意儿,有一点腼腆内向。
这一天,赫伯特刚签了一份巨额的人生意外险保单;邦妮的精神不错,与邻居太太谈起了二女儿即将到来的婚事;南希同学的妈妈打电话安排女儿来克拉特家向南希学做美味可口的樱桃派,南希欣然应许;凯尼恩向南希展示了给二姐婚礼准备的礼物、一个亲手做的桃花心木盒子。克拉特一家 来源:nypost.com
11月15日,一个礼拜日,可虔诚的克拉特一家竟没有出现在教堂,让邻居们很是疑惑。宁静的乡村生活让大家早已养成了不锁门的习惯,胆大的邻居开门进入,却被眼前的血腥场景惊呆了。克拉特一家四口的遗体分别在四个房间里被发现,手法极其残忍:四个人死前都被缚住了手脚,除了克拉特先生,其余三人都是一枪毙命;而克拉特先生则先被割开了喉咙,再遭枪击……
流言在一向安宁的小镇里四处流窜,似乎有一种白色恐怖,让邻居们怀疑凶手就在他们之间,开始互相暗自提防。
凶手
卡波蒂和李到达霍尔克姆时,案件还没有告破。他们花了六周时间采访当地的居民,还原了案发前后小镇从平静到惊扰的过程。在这段时间里,更为紧张的是警探们。他们自己的家庭也暴露在凶案的阴霾之下,但作为保卫者的公职却不允许他们表露哪怕一点畏惧。
终于,凶手的面目渐渐浮出了水面。当年的12月30日,两名疑犯落网。案件叙述者卡波蒂并没有以小镇为中心讲述这个故事,而是让黑白两条故事线同时独立发生。当克拉特一家忙于日间的差事,两个叫迪克和派瑞的年轻人正横跨堪萨斯驶向霍尔克姆。两人似乎筹划着一件重要的事,一路上派瑞似乎有些心神不宁,而迪克则满不在乎,还不时嘲讽派瑞的怯懦。
如果说克拉特先生是“美国梦”最好的诠释——强壮、慷慨、富有创业精神,那迪克和派瑞则是他的反面,是“美国梦碎”。两人有不少共性:穷困潦倒,多次入狱,身体受过严重创伤。但同时两人又是如此不同。迪克和派瑞 来源:medium.com
迪克一头金发,虽然脸庞因车祸而变形,但依然可以看出曾经的英俊。他曾拥有过幸福,有父母的呵护,高中毕业后找了一份机车修理的差事,爱上一个可以为他忤逆父亲的女孩、结婚、有了孩子。但是故事很快急转直下,他遭遇了一场几乎让他丧命的车祸,自此以后,用他父亲的话来说“迪克就像变了一个人”。出轨、赌博、盗窃、开假支票、入狱,在服刑期间第二任妻子离开了他,迪克对世界的仇恨也越积越深。
派瑞一无所有。他来自拥有一半印第安人血统,来自一个破碎的家庭,童年被父母遗弃、没有受过教育,成长的路上饱受歧视和欺凌。死亡,对派瑞来说就像是悬在头上的剑,母亲酗酒而亡,亲爱的哥哥和妹妹自杀身亡。这或许解释了为什么他能够对一个陌生人痛下杀手,因为“死亡”这个词之重他背负了太久,而“生命”的甜美他却不曾感受。
两人曾是狱友,出狱后为了摆脱窘迫,迪克提出他听说堪萨斯的霍尔克姆有一家人很富有,可以去那里搞一笔钱当路费,然后两人一同去墨西哥寻宝、赚大钱。派瑞被这个计划打动了。
一切照计划进行(“不留一个目击者”),几乎天衣无缝。美中不足的是,收获只有42美元外加凯尼恩的收音机和望远镜。没有传说中的保险箱。
杀手不冷
卡波蒂从迪克和派瑞被定罪开始就与两人保持通信,直到1965年4月14日两人被处以绞刑。
《冷血》一书被誉为非虚构小说里程碑式的作品,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卡波蒂给予了罪犯同等的尊重,而非仅仅脸谱式地将其简化成疯狂的野兽。《冷血》书封欣赏 来源:Amazon.fr
特别是对派瑞。作家不吝笔墨地描写派瑞噩梦般的往事——酗酒的母亲、自杀的兄妹、孤儿院里虐待她的嬷嬷、军队里凌辱他的人……一幕幕在派瑞的脑中不断闪回,在赶往霍尔克姆的路上、在逃亡途中、在监狱里。犹如玻璃碎片,不住地一点一点刺痛派瑞的神经。还有信仰的徘徊。派瑞愿意相信上帝、相信正义,就像在最黑暗的噩梦中总有一只鹦鹉从天而降、将痛苦的派瑞带走。但是现实又一次次地欺骗他,没有鹦鹉、没有救赎。
派瑞想要分享他的梦境和感悟,不过身边的迪克可没有耐心。卡波蒂笔下的迪克则简单粗暴许多,诡计多端、容易冲动,但在真正的困难面前却是一个懦夫。即使在逃亡的途中,都无法克制自我、将钱财散尽在欢场和赌场,然后靠变卖财物或者偷抢维持。当他们发现在目的地墨西哥根本赚不到钱的时候,迪克的反应竟然是铤而走险回堪萨斯、回到父母身边。
亲情是派瑞最珍视的东西,他同意了迪克的决定。甚至在审讯的时候,他说为了迪克的父母他愿意揽下四条人命,虽然杀害了两位女士的是迪克。他说是他为了让克拉特先生“躺得更舒服一些”在他身下衬一张硬纸板,答应了凯尼恩不破坏他亲手做的桃花心木盒子,拼命阻止迪克强奸南希。《冷血》书封欣赏 来源:penguinrandomhouse.com
有人说卡波蒂只是虚情假意,利用了这桩惨案、利用了两个死囚的故事作为自己通往名利场更高处的阶梯。但是阅读他对派瑞细腻的描摹,让人不得不相信至少在写作的这一刻,卡波蒂的同情是真诚的。
因为卡波蒂本人的童年与派瑞有几分相似,4岁就经历了父母离异、被寄养在亲戚家,独自忍受孤独。他能切身感受派瑞的脆弱和孤独,所以才会被迪克友谊的假象所迷惑、沦为迪克的杀人工具。
无论如何,血案中偶然的善意并不能抹杀这起事件残忍的本质。但是谋杀案只是问题之表面,就事论事最终只能是无济于事。派瑞对克拉特一家痛下杀手时,善念一闪而过却没能停下他的手。究竟是谁的错、哪里出了错,这才是卡波蒂想要大众关注的。卡波蒂将作者的权力发挥到了极致,把案件放在更大的时代背景之中,追索悲剧的根源。审讯现场的派瑞 来源:melmagazine.com
《冷血》最后一章的审讯中,精神心理学家给出的解释是,迪克肯能是因为那场致命的车祸才性情大变,而派瑞则因为早年的创伤而有患心理疾病的迹象、难以控制自身的思维和行为。但是根据堪萨斯州的法律,精神心理学家只能对凶手在谋杀现场是否对自身行为有意识给出“是”或“否”的判断,所以最终二人依然被判处谋杀罪。故事就此终结。
1966年,《冷血》出版,六年的心血和数千页的笔记终凝结成这本三百多页的书,作者卡波蒂的名声也由此达到巅峰。在后来的年月中,不断有人对《冷血》的真实性和公正性提出挑战,但是《冷血》已经用时间证明了自己的意义,震撼着一代又一代人的心灵。
记住,这场悲剧里逝去的不是四条生命,而是六条生命。
原标题:《《冷血》:杀手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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