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拉西多·多明戈(Plácido Domingo) 终于又能入眠了。自今年8月13日美联社爆料他利用职务之便骚扰多名女性之后,这位当代伟大的歌唱家日前首次在西班牙媒体面前吐露心声。
多明戈是马德里人,日前他接受了西班牙《阿贝赛报》专访。他坦诚说自己这三个多月都一直无法入眠。他取消了在纽约大都会歌剧院(Met)的2019/2020年度的首演,辞去了洛杉矶歌剧院的职务。但他继续受邀在萨尔斯堡音乐节演出,12月又将登上米兰斯卡拉歌剧院的舞台,以纪念他50年前的12月7日初次登台斯卡拉歌剧院。明年1月21日,多明戈将年满80岁。
这三个多月,对多明戈来说既痛苦又漫长,他一边因丑闻而全面取消在北美的工作,一边继续在欧洲演出获掌声无数。回忆起这一切,他感慨万千,他说,“我一生中所做的一切都是发自对艺术、音乐和歌剧的热爱,我从未滥用职权。”2015年8月18日,北京,多明戈出席歌剧《西蒙·波卡涅拉》的发布会。本文图片 视觉中国
问:是否可以分享下你在被指控后的心情?
答:这是非常艰难的几个月。但是当我和同事们在舞台上排练、在剧院演出时,我还是能感受到内心的平静和镇定。
问:整个事件中最糟糕的部分是什么? 你的痛点在哪里?
答:这半个多世纪以来,我都生活在公众的视线里。我出现在剧院和舞台、杂志、电视、饭店、机场等各种公开社交活动中。我以为大家应该对我很了解,但在指控发生后我发现并不是。很多人应该知道我从来没有像他们指责我的那样骚扰别人,做出粗俗的举止。
问:有人指责你利用职务之便滥用权力。你对此有什么话要说?
答:我从未向任何人许诺过任何角色,更不用说职业生涯了。我也从没阻碍过任何人的职业道路,不会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任何歌手或伤害他们。从事音乐这项艺术需要很多牺牲、准备,是一项有很高价值的工作,所以我一直致力于建立一个青年歌手计划。我创立的世界歌剧声乐大赛(Operalia) 比赛至今已经到第27届了,旨在寻找、发现并支持有才华的青年艺术家,不论男女,不分国籍。
我从来都不是热衷权力的人。我一生中所做的一切都是发自对艺术、音乐和歌剧的热爱。指控我在华盛顿和洛杉矶歌剧院的行政机构中滥用管理职位,是凭空捏造的。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任何一个关于艺术方面的决策都是由三到五个人集体参与,我从不参与签订合同,做决定都是剧院中管理人员,行政、音乐和技术部门的总监们来参与决策。我支持民主,并且是第一个促进合作者之间对话的人。我可以发表评论,给建议,但我从未强迫任何人,也从没剥夺过别人的机会。
问:你的家庭在这次事件中受影响吗?
答: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非常艰难的时刻。但是我的家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团结,并百分百地给予我支持。
问:是否曾有一刻让你感到比较安慰?
答:在苏黎世演出“纳博科”(Nabucco)的时候,观众给了我很多鼓励。观众对我的热情和关怀深深地打动了我,给了我极大的支持,我的内心获得平静。2018年11月23日,美国纽约,多明戈在庆祝其在大都会歌剧院首演50周年的活动中上台讲话。
问:萨尔茨堡音乐节是你被指控后,第一次上台并受到观众的热烈欢迎,你有什么感觉?
答:在萨尔茨堡演出的场景非常动人。我当时非常紧张,不知道等待我的将是什么。没想到观众以非常热情的方式欢迎我。观众的鼓励给予了我演唱Luisa Miller的宁静和力量。最后的鼓掌是所有人对我的认可。萨尔茨堡也一直并将永远是我历史的一部分,我很高兴明年还会在那里继续演出。
问:你原本会做纽约大都会歌剧院新一季的开场演出,为什么决定在演出前24小时宣布取消原定的演出?这究竟是为什么?我猜想这应该是一个非常痛苦的决定。
答:是的,这非常痛苦。我在纽约大都会唱了五十一个演出季。在离演出倒数两天时,我还在与安娜·涅特列布科(Anna Netrebko)排练“麦克白”。这是相当艰难的决定,但我还是做了。我想避免尴尬的状况,也想保护大剧院管理层和我的同事,使他们免受媒体和政治压力的影响。但我想说的是,在大都会排练“麦克白”的三星期里,我从未感受到任何人在远离我。相反,在过去的五十一年里,我感受到的是与合唱团的同事、乐团以及所有同事的热爱和陪伴。
问:你为什么决定从洛杉矶歌剧院辞职呢?是他们逼你的吗?
答:做这个决定非常痛苦,但我还是希望能避免为他们带来麻烦。我在纽约大都会已经唱了五十多年了,在那里演唱、表演数量超过世界上任何其他剧院,那里是我的艺术之家。洛杉矶歌剧院则是我曾参与创建的歌剧院,如今发展成为美国最重要的剧院之一。我辞职,是因为我非常珍视他们。
问:你是否想过要放弃?毕竟你的事业已经有了这么多成就了。是什么促使你继续往前走?
答:不,我从没想过放弃。我的一些合约已经签到了2021年,还有更多等待确认。只要我的健康允许,我还想继续唱。毕竟歌唱事业一直是我的激情所在。同时,我也会尽我所能,继续推动世界歌剧声乐大赛(Operalia),这个选拔新人的项目已经成为了我目前最重要的事之一。
问:12月15日,你将在米兰斯卡拉歌剧院(La Scala)举行独唱音乐会,以这种方式来庆祝你在这个传奇剧院50年前做的首场。你还记得1969年12月7日晚上演唱《埃尔纳尼》(Ernani)的场景吗?
答:是的,至今回忆起来,第一次登上斯卡拉歌剧院的那晚是我职业生涯里最重要的三个日期之一。还有两个日子分别是我初次登上舞台,以及在纽约大都会歌剧院首次亮相的日期。斯卡拉歌剧院是一座传奇剧院,许多作曲家和歌唱家都曾在这座剧院演出,能在那里演出是一种莫大的荣幸。我还记得自己初次登上斯卡拉剧院的舞台时是28岁。当时演的是威尔第的歌剧《埃尔纳尼》。我总共在斯卡拉演了十四次《埃尔纳尼》。光是1982年,我就演了六次《埃尔纳尼》。
问:你从事歌剧演唱已有半个多世纪了,这太不寻常。你是否曾想过自己的艺术生涯会有这样传奇的色彩?
答:不论是我的人生还是我的职业生涯,我一直到觉得惊喜满满。我还记得自己满六十岁的心情,然后到了七十岁。我每天都感谢上帝,能让我到达这个境地并继续探索。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上帝赐予的礼物。
问:你认为你嗓音长寿的关键是什么,曾有许多批评家预测,你的演唱次数和曲目都十分惊人,用这种方式唱职业生涯应该只能持续十年。
答:小时候,我父母强迫我学钢琴,不过我很快就爱上了它。我在钢琴上学习了许多的曲目。钢琴帮助我不用张嘴就能管理好自己的声音。另一方面,照顾好自己的声音其实没什么技巧。就是好好睡觉、吃饭,并懂得让声音适时的休息。我自己从男高音唱到男中音,这期间的过渡也延长了我的职业生涯。
问:现在的歌剧演员唱到40岁左右时就该休息了。你对这事怎么看?如今的歌剧界对歌手的要求当真这么挑剔吗?
答:我自己在选择曲目时会非常谨慎,时不时想要扮演新角色,还要想何时放弃另一个角色。说实话,我觉得当今的歌剧院需求也越来越大,因此代理商对他们的歌手的巨大压力要求他们更快地收录更多曲目。
问:我相信你一直都在寻找艺术上的挑战。你还有什么新的角色或曲目想要尝试的吗?
答:其实我已经没有很多挑战了。要是有的话,就是在另一部威尔第歌剧《西西里晚祷》( I vespri siciliani)中唱男中音,我应该会在明年夏天在萨尔茨堡音乐节演唱这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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