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日起，日本将重启中止了30多年的商业捕鲸，而相关国家对该问题的关注与争议从未停止 捕鲸之争“不简单”

6月24日，日本科研捕鲸船队在北海道网走附近鄂霍茨克海上进行了最后一次科研捕鲸活动，日本从1987年开始的科研捕鲸在持续32年后告终。从7月1日开始，日本将重启引起国际争议的商业捕鲸活动。

长达近40年的博弈

从科研捕鲸到商业捕鲸的背后，是日本政府与国际捕鲸委员会长达近40年的博弈，而这场博弈的结局，是日本选择破局退出——2018年12月26日，日本正式宣布将退出国际捕鲸委员会，并计划于次年7月重新开始商业捕鲸。国际捕鲸委员会也就此成为二战结束至今日本退出的唯一一个国际组织。

人类在全球的捕鲸活动由来已久，但真正形成大规模、工业化的捕鲸能力与产业，则要从19世纪末、20世纪初算起。在短短数十年内，大规模的捕鲸导致鲸的数量大幅下降，种群甚至面临绝灭的危险——以地球上现存体积最大的动物蓝鲸为例，到1960年国际捕鲸委员会开始禁止捕杀蓝鲸时，该物种的全球种群数量已经减少至不到100年前的1%。

为保护鲸资源和捕鲸产业有序发展，国际捕鲸委员会于1946年成立，发展至今拥有89个成员国。日本1951年加入该组织。

20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海洋环境保护意识在西方日益高涨，反捕鲸运动开始兴起。1982年，国际捕鲸委员会规定全面禁止商业捕鲸行为，1986年《禁止捕鲸公约》开始生效。

对于商业捕鲸的停止，当时的日本政府迅速提出异议，但遭到其他委员会成员国的反对，美国甚至威胁制裁。1986年，日本撤回异议申诉，并于1988年遵照《公约》中断了商业捕鲸。

尽管商业捕鲸活动遭到禁止，但《公约》规定，缔约国可以以科学研究为目的捕鲸，并应充分利用捕获鲸身体的各个部分，这为贩售鲸制品提供了所谓依据。

据日本水产厅介绍，到2018年度为止，在过去30多年里，日本以科研捕鲸名义捕获了小须鲸和塞鲸等总计1.7万头以上。

2010年，反捕鲸“急先锋”澳大利亚政府将日本政府告到国际法院，控诉后者拿科研当幌子，实则从事商业捕鲸。2014年，法院作出裁定，支持该控告，要求日本在有足够证据证明其捕鲸活动的科学研究目的前，禁止捕鲸。次年，日本发表声明，表示将无视禁令，恢复科研捕鲸，只是减少了该年度的捕鲸定额。

2018年9月10日，在巴西召开的国际捕鲸委员会大会上，日方以鲸种群恢复为由提出恢复商业捕鲸提案，但遭大会否决。至此，在商业捕鲸问题上已陷入绝境的日本，最终打出了“退出”牌。

捕鲸，日本为何如此执着

一直以来，日本政府对外以“捕鲸是日本传统饮食文化，渔民世世代代捕鲸”为由，维护其捕鲸的合理性。

在日本水产厅此前发布的一份为捕鲸辩护的报告中，甚至将所谓捕鲸传统追溯到公元前7000年——据称，当时生活在日本列岛上的绳文人已开始捕鲸。证据是日本曾出土过绳文时代前期狩猎鲸图案的土器，也找到过鲸的骨头。

时至今日，日本不少地方还有鲸神社，里面供奉着鲸骨作为神体；一些关于鲸的民歌、舞蹈和庆祝活动也在民间留传。此外，日本捕鲸协会和一些捕鲸公司还会举办鲸美食节，吸引民众参加。

日本真正的捕鲸高潮、同时也是日本人食用鲸肉的高峰期，出现在二战后的一段时期内。彼时日本经济极端困难，粮食严重不足，民众营养匮乏，鲸肉成为日本民众主要的蛋白质来源。

日本捕鲸协会数据显示，1947年，鲸肉人均供应量占当时日本全国肉食总供应量的47%；到1962年，日本鲸肉消费量达到顶峰为23万吨，当时每年有超过2.4万头鲸被捕杀。后来日本经济开始高速增长，进口肉类增加，食材丰富，鲸肉的重要性才不断下降。

时至今日，鲸肉在日本的实际消费量已经很低。日本政府数据显示，鲸肉2016年仅占全国肉类消费大约0.1%。日本《朝日新闻》2014年所做民调显示，绝大多数40岁以下的年轻人从未吃过，也并不想吃鲸肉。

尽管绝大多数人“不吃”也“并不想吃”，但日本民众对本国开展的捕鲸活动还是倾向支持。日本政府2018年调查发现，大约七成日本民众支持退出国际捕鲸委员会。同样是《朝日新闻》在2014年所做的另一项民调显示，有60%的受访民众明确支持科研捕鲸项目，反对者只占23%。

有报道指出，日本人普遍认为，鲸只是一种“大鱼”，他们不认同动物权利保护人士所倡导的鲸的权利。更有不少日本人相信，捕鲸文化是日本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外界反对日本捕鲸是对本国传统文化传承的干涉。

捕鲸之争？利益之争？

其实，让日本民众对反捕鲸活动感到不满的还可能有另一个原因——除日本之外，同为《禁止捕鲸公约》缔约国的挪威和前缔约国冰岛也在进行商业捕鲸，而这两个国家甚至都没有用“科学研究”作借口。

据美国《时代》周刊2016年报道，当年发布的一份报告显示，挪威每年捕杀的鲸数量超过了日本和冰岛捕鲸量的总和，成为全球头号“鲸鱼杀手”。

今年2月，冰岛政府宣布将放宽捕鲸配额，允许未来5年内捕杀2130头鲸。到2025年，冰岛捕鲸活动每年最多可捕杀209头长须鲸和217头小须鲸，而前者已被国际自然保护联盟列为濒危物种。

目前全球主要的鲸类分布在南极和北极，尤其是南极。由于地理条件和传统的原因，日本更多捕猎南极附近鲸群落，而挪威和冰岛的主要捕鲸地域是北极附近海域。也许正是由于这一不同，使得挪威和冰岛的捕鲸没有激发像南极附近海域那样的经济利益冲突，也令其承受的国际舆论压力比日本小得多。

过去数十年来，对日本捕鲸抨击最激烈的，除了国际环保非政府组织外，就是靠近南极附近海域的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以及部分南美洲国家。而这些国家之所以站出来，除了“维护鲸种群利益”外，恐怕也不乏现实的经济利益、乃至地缘影响力争夺的考量。

事实上，国际捕鲸委员会的成立初衷，是为了商业捕鲸的可持续，其本身也是协调各方利益关系的一个鲸类资源商业利用的国际组织；而暂停商业捕鲸的目的，也是为了资源恢复后重启捕鲸，保证可持续的捕鲸。当时很多国家加入该组织，也主要是为了在国际捕鲸活动中获得更多配额。

但是，近几十年来，在内部各方复杂利益之争的背景下，国际捕鲸委员会越来越成为一个单纯的鲸类保护组织，商业捕鲸似乎也从可以商量的权宜之计变成了不可触碰的禁域。

文中图为日本长崎县东彼杵町批发市场上的鲸肉。

东方IC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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