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长远看面临两大难题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田文林

■提要

4月6日,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在接受采访时称,其如果能在9日举行的全国选举中获胜,他执掌下的以色列政府将对约旦河西岸犹太人定居点所在地区“宣示主权”,俨然要在中东建立一个“大以色列”。内塔尼亚胡准备公开吞并约旦河西岸领土的表态,折射出以色列在巴以问题上的强势。

2011年中东剧变后,阿拉伯世界整体元气大伤,以色列作为阿拉伯世界的宿敌,地区生存环境明显改善。与此同时,美国特朗普政府也前所未有地偏袒以色列,先后做出迁馆耶路撒冷、承认以色列对戈兰高地拥有主权等十分罕见的挺以举动。

在此背景下,以色列在巴以问题上更加咄咄逼人。2018年3月30日,巴勒斯坦人发起“愤怒日大游行”,以色列对手无寸铁的巴勒斯坦抗议群众悍然开枪。截至6月12日,已造成135人死亡,14000人受伤,其中7800人住院。今年4月6日,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公开表态要将约旦河西岸部分领土纳入版图,俨然要在中东建立一个“大以色列”。

以色列安全战略的问题就在于,“只会做加法,不会做减法”。在其相对孱弱、安全形势严峻时期,以色列从来不惮使用军事手段捍卫自身安全,但随着阿以对比由“阿强以弱”变成“以强阿弱”,以色列却未能适可而止。

以色列如此强硬,长远看面临两大难题:

一是如何与阿拉伯世界长期相处的问题。邻居不能选择。以色列与阿拉伯国家互为仇敌,却不得不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以色列目前的所得实际是建立在牺牲巴勒斯坦人合法权益基础上的。但这种建立在少数人压迫多数人基础上的状况,不可能持续存在。阿拉伯人口出生率远高于犹太人,而以色列则受制于移民潮结束和低出生率困扰,使双方人口比例日趋拉大。若干年前曾有预测表明,到2025年,以色列人与阿拉伯人之间人口差距,将会拉大到2.24亿阿拉伯人对800万以色列人。实际上双方人口差距扩大之快远超预期,当前以色列人口不过750万,但阿拉伯世界总人口已达3.8亿。当前,以色列不肯放弃占领的阿拉伯领土,因此阿以不可能真正和解。从长远看,很难想象人数日益处于劣势的以色列人,能够在对其充满敌视、人口不断增长的阿拉伯人包围之中,长期安然生存。

二是军事优势缓慢丧失。阿拉伯人在常规战场的频频失利,使其日益转向游击战争等非常规手段,由此使以色列面临的安全威胁日趋转向非传统领域。而以色列对军事战略的路径依赖,使之日趋追求军事技术压倒性优势,以色列据称甚至已拥有200多枚核武器。但这种常规和核军事优势,对付低烈度暴力和非传统威胁犹如“高射炮打蚊子”,局限性日益突出。长远看,武器射程和爆炸当量增大,使以色列因侵占阿拉伯领土带来的安全屏障功能日渐丧失,其面对真主党等非政府武装的不对称军事优势也逐渐减少。以色列也许有能力将反以武装摧毁几十次,但反以武装只需将以色列摧毁一次就足够了。有学者就曾列出18种方式,分析以未来可能面临的安全威胁。这种前景使以色列未来的安全形势难以乐观。

以色列要谋求长期生存和发展,就需要树立兼有政治-安全因素的大战略。尤其是要认识到“土地换和平”的重要性。事实上,一些以色列有识之士早已认识到这点。以色列前总理古里安认为,巴勒斯坦人和犹太人两个种族曾在这片土地上各自统治了1300多年历史,而且阿拉伯人口增长速度比犹太人快,基于这两点,“要得到和平,我们必须在原则上回到1967年以前的边界上……和平比地产重要。”但迄今为止,以色列只做到在孱弱时不惮使用武力,却未做到在强大时保持克制和宽容,拿出足够的诚意实现地区和平。对以色列来说,缺少的不是实现和平、谋求安全的机会,而缺少的是解决问题的长远眼光和勇气。如果以色列始终将军事战略当做安全战略,缺乏自我节制,其安全追求将像手中攥的沙子一样,攥得越紧,流失得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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