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的“间谍”海明威

□ 林颐

1944年8月25日，欧内斯特·海明威与同伴“解放”了巴黎丽兹酒店。这是海明威的传奇之一。身为美国中情局博物馆前馆长，职业敏感让尼古拉斯·雷诺兹意识到，其间或有玄机。海明威和二战情报界会不会有瓜葛呢？

雷诺兹在档案中寻找。他居然发现了海明威曾经与苏联内务部签约，被后者招募成为情报人员。雷诺兹说自己仿佛挨了当头一棒，差点毁了心目中的海明威的形象，后来，随着挖掘的深入，他渐渐理解了海明威，也理解了这段经历对作家人生与艺术造成的影响。这就是他撰写《作家、水手、士兵、间谍》这部“欧内斯特·海明威的秘密历险记”的由来。

作品大致按照海明威1935年之后的事迹，与雷诺兹的揭秘推导，步步前行。当时，海明威女友（1940年成为她的妻子）玛莎·盖尔霍恩，对战地写作和左派事业充满激情；荷兰共产主义电影导演和第三国际行动人员尤里斯·伊文思，与海明威合作了西班牙内战的纪录片；苏联内务部主管亚历山大·奥尔洛夫促成了海明威前往游击队训练营参观。内务部驻纽约的行动人员雅各布·戈洛斯与海明威会晤，于1940年末或1941年初吸收海明威加入“我们的事业”。

海明威是否明确意识到自己成为了“我们的事业”的一部分？这是有存疑的。1942—1943年，海明威参与了美国海军情报局支持的面向古巴的一次秘密行动，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指挥权。1943年末，雅各布·戈洛斯死亡。海明威与苏联情报部门的关系随之中断。1944年8月的行动违反了战地记者不直接参战的原则，后来遭到指控，这伤害了海明威的感情，也让他终于意识到卷入政治的危险性。

雷诺兹认为，海明威从此陷入了一种恐惧，害怕自己与苏联曾经的联系暴露，这给作家晚期的小说创作带来了戏剧张力，海明威在反思中逐渐成为成熟的反法西斯主义者，更关注像《老人与海》这样的作品所体现的个体的勇气等问题。从传记描摹的情状，海明威其实只是一个天真的政治门外汉。这与我们所了解的作家海明威的气质是一致的。海明威热爱斗牛、狩猎、垂钓等运动，他希望展现给外界一种“硬汉”的气概，热衷于危险游戏提供了对胆量的考验，因此，战争会吸引他，浪漫性格也会让他好奇间谍活动。理解海明威的行为动机与他后来的压力，还应当把他放回大的历史背景里。比如，西班牙内战的影响。很多知识分子、艺术家组成国际纵队，奔赴西班牙。毕加索的名画《格尔尼卡》就是反战的主题，安东尼奥·马查多和曼努埃尔等西班牙本土作家大力推动左翼运动。热烈的政治氛围，对社会主义的共同向往，很容易让海明威积极投身。

他以他的方式参与战争，但在他思想的底层，他的写作的核心，始终流露的，一直都是《太阳照常升起》开头所引用的《传道书》里的那句话，“大地永远长存”，没有人有资格奴役这片土地上的任何人。

假如我们悉心寻找，在尘封的档案堆里，像海明威这样的“间谍”，一定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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