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么来抵抗命运的桎梏

□徐敏

很长一段时间内不太喜欢读外国文学作品。读《百年孤独》时需要在纸上写下每个出现的人的名字和身份，再交织着画出各个人物的关系才理顺下来。研究生入学考试时，文学史考试中的一道题目是，“以《苔丝》为例简述哈代在英国现实主义文学史上的地位”。惭愧的是，我的高分并不是因为通读并且完全理解了《苔丝》这本书的价值和意义，而是因为当时强大的背诵和记忆功能。在当年那道有关哈代的试题拿到高分后十年，才终于读了《苔丝》这本书。

这部译成汉语近四十万字的著作讲述了一个并不复杂的故事。故事发生在英格兰南部的德瑟特。傍晚，暮色笼罩着辽阔的田野，一群少女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戴着白花编成的花冠，踏着明快的乡村舞节奏在草坪上跳舞。她们中间有个姑娘叫苔丝，生得秀丽、端庄，周围没一个姑娘比得上她。然而，就从这一天起，厄运一直追随着她。先是被富家子弟亚雷克诱奸并生下一子，尚未成年便在襁褓中死去；遇到真爱克莱尔并结婚，新婚之夜克莱尔得知苔丝的过去不能接受，远走巴西。苔丝等候无望，在父亲去世和家人陷入困境时再次委身亚雷克。谁料克莱尔归来寻她，苔丝无法回到克莱尔身边，绝望中杀死亚雷克，也将自己送上了绞刑架。

读到在草坪上跳舞的苔丝这一段时，没有人会怀疑这个美丽纯洁又勤快善良的姑娘会得到幸福。可是后

来的命运如同凶恶的潮水，浑浊的浪头一次又一次地打击着苔丝脆弱的命运。生子、结婚、等待、杀人，这几件让苔丝的生活一次次陷入更深绝望的事件，完全超出了一个年轻女子可以抵抗的范畴。尽管苔丝一直在努力地生活，却毫无反抗的能力，两手空空，一路被裹挟至此，没有任何武器可以对抗命运的桎梏。我想到了我生命中曾经有过交集的一个女子。她出身一般，相貌平平，没有过人的才华，也没有睿智的思维。一生原本也应和大多数人一样，有波澜起伏但也不会大起大落。然而多年前她执意嫁给了所有家人都不同意的经济条件很差的男友。婚后平静了大约五年后，二胎孕中患白血病，生下儿子之后不久离世，撇下一双儿女。有人说她嫁错了人，有人说她不该远嫁，有人说她不该再孕。似乎没有这些她生命既成事实的过往，死亡的命运就会改变。以前我也想过这些“如果”的可能性，现在却觉得像苔丝一样，命运的桎梏，并不是拥有睿智的思维和成熟的心智就可以抵抗的。

书中对苔丝之子的描述非常少，只是讲到了婴儿身亡，因请不来牧师，苔丝自己给儿子完成了洗礼。篇幅很短，以至于读者常常忘记苔丝曾经是个母亲。听闻我认识的这个女子，明知自己生命无望之后，曾言把刚出生的小儿子交给别人抚养。如今我已然理解，她说这种话的时候，和苔丝自己在幽闭的小屋里给儿子完成洗礼时，是一样的无助和绝望。

对于苔丝生命中出现的两个男性，富家子亚克雷和名义上的丈夫克莱尔，哪个对于苔丝来说更可恶，历来有很多争论。克莱尔本是最大可能让苔丝命运改变并且获得幸福的人，而他无法接受苔丝的过去远走他乡，还给了她一个泡沫般的许诺，这是让苔丝万劫不复的原因。

很多时候，人无力抵抗命运的桎梏。这固然很丧，却也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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