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曙光

如果说当时的英国政治还处在一触即发的状态，那么当时的英国经济，其实已经爆发过一次了。本杰明到来的时候，伦敦仍然深受1720年南海泡沫破灭的余波影响。根据法国和西班牙于1713年签署的最新停战条约，英国获得了在西班牙西半球殖民地的30年黑奴贸易垄断权。这个条约，无疑打开了西班牙所属殖民地的奴隶市场大门。这个市场缺口巨大，就像一座金矿。南海公司获得了黑奴贸易的垄断权，它的股票价格因此飙升，商贾与贵族（甚至包括国王本人）竞相投资。南海公司的股票价格，从1720年4月的100英镑/股狂飙至9月的1000英镑/股，最终无以为继崩盘。股票崩盘后，资本凭空蒸发，商品在仓库中堆积如山，近两百家股份公司，在此次经济大崩溃中毁于一旦。整个英国陷入恐慌，英格兰银行差点破产，乔治国王也差点丢了王位。在这一事件中，罗伯特·沃波尔力挽狂澜，成功地阻止了灾难的进一步扩大。本杰明·富兰克林抵达伦敦时，南海泡沫事件已经过去三年了，但报纸专栏还是载满了关于拍卖被取消赎回权的破产资产的各种广告。

总之，那个时候的伦敦是一个危险的地方。乔治国王于1717年刚刚逃过一次暗杀，伦敦市区时常爆发暴徒暴乱，皇家和贵族的马车在街头经常被人扔石头。这意味着，仅仅只是在伦敦生活就有可能丢掉性命。整个城市因病死亡的人数非常多，快赶上英格兰在整个19世纪的新增人口总数。

然而，整个英格兰似乎都围着伦敦转动。泰晤士河上，有的驳船载着造船木料驶向上游的船坞；有的载着煤炭驶向下游的工厂。各地运来的粮食，不仅养活了伦敦的居民，而且还酿成了啤酒。成群的活牛羊也被运到码头，踩得街道更加泥泞不堪，它们将为伦敦市民的餐桌，提供牛肉和羊肉。此外，这座城市还迎来了想要寻找高薪工作的农场工人、躲避债务的乡下人以及品行不端的男男女女。巨大商船满载着布料、香料和其他无数贵重货物，从大不列颠帝国的各个角落，驰抵伦敦码头。宏伟壮阔的泰晤士河，主宰着伦敦的生活，它是伦敦的主要水源和交通通信枢纽。伦敦城内的所有垃圾（包括人类尸体）也都被倒入泰晤士河，就像最靠近粪堆的花朵往往最美一样。伦敦这座城市正在快速成为世界的文化中心。

伦敦有近两百家的书店，这让年轻的富兰克林感到非常高兴。大部分的书店老板，都是紧握作者版权的出版商。此时的普通大众，摆脱了过去的种种束缚，渴望从阅读中获取信息与乐趣；因此，写作出书已经成了一个可以赚到钱的行当。丹尼尔·笛福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证明了，如果一个人能够写出《鲁滨逊漂流记》和《摩尔·弗兰德斯》这样的全球畅销书，那么这个人，就可以只依靠写作来养活自己。

艺术的发展，不再受限于贵族阶层不定期的出资赞助，这只是真正的黄金时代的开端。黄金时代的主要代表人物塞缪尔·强森，此时年仅15岁，比本杰明还小三岁。不过，亚历山大·蒲柏刚刚通过翻译《伊利亚特》和《奥德赛》获得了9000英镑的报酬，这是前所未闻的事情。在伦敦的剧场里，威廉·康格里夫描述王朝复辟的轻喜剧，正在被约翰·盖伊揭露现实丑闻的《乞丐歌剧》所取代。新一代的剧作家无不在竭力创作能够在首演夜引起轰动的剧本。一时间，讨论、辩论和争论蔚然成风，每个行业和派别都有自己的报纸，人人都可以创立报社。约瑟夫·艾迪生和理查德·斯梯尔当时出版了大量的诙谐杂志，如《闲谈者》《旁观者》和《护卫者》。他们的主旨是：让人生哲理不再只存在于书架、图书馆、学校和大学，而是走进俱乐部、会所、茶馆和咖啡厅。

下期关注：面对“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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