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的意义

□曹文轩

关于阅读的意义，我的第一句话是：阅读有助于人类壮大经验，并创造经验。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任何人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经历过，那么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永远是九牛一毛。客观地讲，我们对这个世界根本不可能有完整的认识，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在一个非常狭隘的领域里生活着。有了文字，书就出现了，呈现了不同时间、不同空间里他人的经验。我坐在家里看这本书，就把他人不同时间、不同空间的不同经验转化为我的经验，于是我就变得丰富起来。

阅读培养的是什么？培养的是人的眼力，发现这个世界的眼力。

同样一个世界、同样一种生活，为什么这个人能够发现很多东西，那个人却不能？原因其实非常简单，能够发现这个世界的人一定是有知识的人，而获得知识的主要途径就是读书。通过阅读可以培养一种能力，那就是发现。所以说，阅读壮大了经验。

为什么说阅读还创造了经验？道理也非常简单。同样一个场景或一件事情，有的人可能没有什么感受，有的人却能从中发现些什么，从而丰富自己的人生。

比如废名先生在其小说里写到过这样一个场景，一头牛从一棵梨树下经过，牛碰了一下梨树，梨花纷纷地落在牛背上。这个场景在一个没有知识、没有文化的人看来，也许什么感受也没有。但是废名感觉到了，他觉得这个场景是一幅画，一幅非常漂亮的画。

废名为什么能感觉到这是一幅画？因为废名是一个读书人。阅读能让我们的感觉变得敏锐起来，让我们充分地享受世界，享受人生。知识，能够让我们把平庸变得高雅，让无趣变得有趣，让我们丰富、实实在在地享受生命的过程。

我的第二句话是：人因阅读而高贵。

读书人与不读书的人其实不用介绍，也可以看出来。阅读潜移默化地培养一种东西，叫气质。我去学校讲课，对孩子们说：“孩子们，关于读书的道理校长讲了很多，但是有一点你们可能没有听说过，那就是读书能让不怎么漂亮的女孩变得漂亮，能让不怎么英俊的男孩变得英俊，能让漂亮的女孩变得更加漂亮，能让英俊的男孩变得更加英俊。”

我去鲁迅的老家绍兴开讲座，我说这个地方曾经出现过一个伟大的文学家，所有人都自豪地说是鲁迅。我开玩笑地说：“你们是否想过，鲁迅这个老头如果不是一个读书人，又会怎么样呢？他走在大街上，也许你都不会拿眼睛看他一眼，为什么？因为这个老头长得太一般了。”可就是这个老头当年留下的黑白照片，你今天再去面对的时候，就如来到塔山之下，如高山般令人仰止。鲁迅是什么？是一座高高的山，这座高山让你肃然起敬，甚至有一种压力，这种力量从哪里来的？是书本给他的，书本就有这么大的力量。

我的第三句话是：阅读是一种优雅的姿态。

人类，无疑是所有动物里四肢最发达的，可以展示各种各样的姿态和动作。一头牛，怎么训练它，就是几个动作。天上的鸟，长得再好看，训练它，也就是几个动作。人类到底能摆出多少个动作来？所有人都不能说清楚，大概是无穷无尽的。所以，人类是世界上最优等、进化得最好的物种。各种各样优美的动作和姿态中，最优雅的姿态是读书，难道还有比读书更优美的吗?

我要说的第四句话是：天堂是一座图书馆。

阿根廷图书馆馆长博尔赫斯是我非常喜欢的作家，他曾经说：“天堂是一座图书馆。”到底有没有天堂？也许有，也许没有。如果没有，也没有那么严重，因为我们还有书在。为什么不能把阅读当作一种宗教行为来看待？完全可以把读书看作一种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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