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作家,能够传世的未必是一部作品,有时仅仅是一句话、一个隐喻、一个精短的故事。比如,你可能没完整看过张爱玲的一部作品,但你记得她关于红玫瑰与白玫瑰的隐喻;你或许不知道狄更斯《双城记》所言何物,但你会在文章中感叹“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很多时候,滴水藏海。
当代文坛擅长此中之道者,爱尔兰女作家克莱尔·吉根为其中之一。她仅凭三部短篇小说便享誉当今文坛,用别人打造长篇小说的时间精磨一篇篇短篇小说,又在短篇小说中适时嵌入一两句足以超越小说本身的句子,成为能够独立于小说之外的“微小说”。不论小说中散发的是危险、焦躁、晦暗还是怨怼的气息,小说都能在情节之外,再散发出另外一种魅力。
比如在她的处女作短篇小说集《南极》中,与文集同名小说,开篇第一句话就是:“每次那个婚姻幸福的女人离开家时总会想,如果和另一个男人上床,感觉会怎样。那个周末她决定试一试。”这一句话里,已然隐藏了大半部小说,吸足了眼球。
就这篇同名小说而言,她的布局无疑是精巧的,看似漫不经心的细节,实则步步将女主角带入最后的危险之境。在前半部分平淡与琐碎之后,在结尾部分突然异峰突起,危险轰然而至。而当此时,读者再回味之前的情节,会发现作者从一开篇就在步步为营,她一点一点释放危险的气息,又用一段舒缓的情节消除了读者的紧张神经,而在最后让矛盾爆发。那个在周末“放飞自我”的女人,仿若突然从野性勃发的草原到了冰冷的南极,生死未卜。
一时的放纵,付出的可能是一生的代价,但冲破家庭、道德的禁忌,去体验不同的生命感受,又是很多人在内心潜藏的渴望。人性与道德的冲突永远在制造着世间的悲喜剧。
再比如《暴风雨》一篇的最后两句话“我想让自己染上一点疯癫,只一点点,以此来保护自己。就像种痘。你必须面对可能的最糟糕局面,然后才能够面对一切。”这既是关于人生的哲学,也似是对母亲际遇的镜鉴,万念俱灰之时,她是在用疯癫保护自己,还让自己关上心门,抵抗世界?
不得不说,吉根的文字并不是那么容易阅读,她会隐藏太多的情节,大块大块的留白,要等到读者与她的情感产生共鸣的时候,才会在读者的大脑中自动填充那些空缺。而这篇《暴风雨》按吉根写作的顺序读一遍,令人如坠云里雾里,而看到结尾,再倒序去读,一切又豁然开朗,只是那份关于生活与情感的沉重,令人久久无法释怀。
《姐妹》一篇,故事跨度长达几十年,但在吉根极为洗练的文字之下,过去几十年的生活被凝缩成了几个镜头,而当镜头拉到当下,则是一对外形差异、经历差异、性格差异极大的姐妹冲突的不断升级。妹妹有着一头金色的秀发,这似乎是她生活的全部资本,而姐姐默默操持家务,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很多,当妹妹的阴谋渐渐浮出水面,姐姐的忍耐也到了极限。
“没有了头发,路易莎(妹妹)什么也不是。”这就是文章的结尾,短促而有力。姐姐用一把锋利的剪刀,剪掉了妹妹用以招摇、用以享受世间一切优待的长发。这一剪刀下去似是姐妹之间的了断,一阵喧闹过后,生活又归于平静,尘归尘,土归土。
吉根不仅善于运用句子的力量,她还喜欢与读者捉迷藏。很多真相都在扑朔迷离间露出冰山一角,而水面之下的巨大部分,则要视读者对生活的感知力不同而不同。
书中,每部短篇,都有一个看似干净利落的结尾,但又似在无限省略中为文章的“续集”作铺垫。生命不息,生活就不会有结尾,而充满悬念的结尾,为文章注入的是强劲的生命力。
滴水藏海,是吉根献给这个世界朦胧、隐晦,又忧伤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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