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尔瓦力·帕萨雷娜德纳·古力
我原以为拒绝了塔利班必定死路一条,但实际上他们只是想吓唬吓唬我们,好拉我们入伙。可话说回来,如果我们真的与美军合作,现在恐怕早就没命了。我和哥哥虽然只是两个小孩子,但在当时的政治道德环境下,我们不过是一场致命棋局上的卒子:能用则用,不用则弃。
最终,是妈妈决定了我们的命运。一天夜里,她把我和哈扎特拉到她跟前坐下,非常镇静地对我们说:“古尔瓦力,哈扎特,你们得离开这儿,跑得远远的,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去。努尔还小,他暂时留在我身边。我们正在商量一个计划。”
话说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她让我们去哪儿?去多久?什么时候动身?这些全然未提。她没有询问我和哈扎特的意见。我心中有一大堆的疑问需要她帮忙解开,可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她已经忙着泡茶去了。她紧绷的双唇明显在说,我们的谈话已经结束了。
我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她的计划竟然是花几千美元让蛇头把我们带去欧洲。
我以为我们只是出去躲几周,风头一过就能回来。
我和哈扎特首先被送到了瓦济里斯坦的姨妈家。想着应该很快就能回来,我们连正经的道别都没有,更没有流下忧伤的眼泪。即便拥抱奶奶和我的弟弟、妹妹时,我也没有依依不舍,因为我坚信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再见面。冲突之后,我们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这一次的分离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我从来不会质疑我的妈妈,在我们的文化中,小孩子就应该听大人的话——不问原因,不求解释。我们从来不会把自己当成独立的个体考虑问题,家庭是最小的单位。
我的姨父卡伊斯前来接我和哈扎特。去瓦济里斯坦要穿过普什图部落最混乱的地区,那里几乎是无人问津的法外之地,通常被认为是世界上最危险也最有争议的地带。尽管国际上普遍认为那里是巴基斯坦的西部边界,但阿富汗政府并不承认。这就是有名的杜兰德线,它是1893年两次英阿战争之后,英国在英属印度与阿富汗之间划分的一条长达2640公里的边界线,并以当时的英属印度外务大臣莫蒂默·杜兰德爵士的名字命名。当时,划分这条线的用意是在两国之间建立一条缓冲地带,从而改善英属印度与阿富汗的关系,同时遏制俄罗斯的扩张——即英俄争夺中亚控制权的大博弈。普什图人称杜兰德线为“一条穿过我们心脏的线”。对我们来说,那是殖民压迫的遗迹,是极其不公正的,这是我从小就被灌输的认识。
我们越过高山、大河、湖泊。我的内心翻腾不已,一方面,我为自己身为普什图人感到骄傲;另一方面,沿途的风光让我想起了幼时与爷爷一起游牧时的美好回忆。我多想回到山上和爷爷一起放羊。我仍旧没有从爷爷和爸爸——两个我最爱的男人离世的悲痛中走出来。
走了一天半,我们终于到达瓦济里斯坦,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小镇周围雪峰环绕,有波光粼粼的小河在此交叉流过。
卡伊斯姨父径直带我们去了那里的大集市。集市里商贩云集,吆喝声此起彼伏,但多是我几乎听不懂的部落方言。他们蹲在地上喝绿茶、大声争论,或者对着一排关在笼子里的野生鸟类品头论足。集市上的大多数店铺,要么卖枪,要么造枪,要么验枪,经常有人对着空中一通乱射。每一次枪声响起,我都会被吓一跳。街上到处是脏兮兮的流浪狗,路边摊上的烤羊肉串发出诱人的咝咝声,我的肚子被勾得咕咕直叫。
最让我感到新奇的,是当地人的眼睛,那鲜绿的颜色和穿透一切的眼神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据说,这是他们最出名的地方。即便在心平气和或喜气洋洋的时候,他们的眼神依然凌厉,仿佛超脱于尘世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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