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劳拉·金
“你家厨师是中国人吗?”福尔摩斯问道。
“我觉得不是。”我回答。和大多数西方城市一样,旧金山的华人受到法律条例和社会预期的严格限制,他们只能开洗衣房、送货、做矿工,私家宅院雇中国厨师并不常见。
“你不记得。”他说道,语气笃定。
“实在抱歉,福尔摩斯,”我没好气地回嘴,“我又不是故意拒绝配合你的,你知道的。”
尽管这样说,但他的问题还是解开了我记忆中的一个结,记忆开始翻涌。肥硕的身躯从炉灶挪向洗碗槽,现在想来,这位厨师总穿着宽松的裤子和软鞋,还套了件鲜艳的束腰长衫,实在不像辛苦劳动的下人会穿的装束。
“马氏,”我惊呼一声,“她姓马。迈卡是她的哥哥。”
“谁是迈卡?”
“园丁。有一次,他从邻居家的猫嘴下救了一只小鸟。他总戴一顶汗津津的软帽,每次从花坛采了花束递给母亲时,都会鞠躬。他说话的方式也常惹我发笑。他叫我‘小小姐\’。”
“他留辫子吗?”福尔摩斯的声音很轻,似乎不想打断我的注意。
“他……”我本想说没有。他总戴着帽子。但我的手指又点明了事情的真相:短小的手指好奇地攥着顺滑的、编得像绳子一样的头发,阳光下,略略有些发热。但这种感觉很遥远,就像被什么事覆盖了一般。“天啊,他有。他曾经将头发编到脑后,长度及腰,不过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之后,我便只记得那顶西式帽子了,他的穿着也与他人无异。”
“1911年,皇帝被推翻后,自然会这样。你家的园丁和世界各地的其他人一样,剪掉了辫子,接受了当地的法律和风俗。在那之前,他可能担心穿西式服装会给留在中国的家人招来祸患。”
“这就是唐人街如今天翻地覆的原因。”我惊叹道。
“这话怎么说?”
“街景变了。我记得,唐人街原来满是衣着怪异的人——滑稽的帽子,大长发辫,外国服饰。但是昨天看到的大多数人,衣着和旧金山其他人差不多。”
“如今,他们的孩子也可以上公立学校,他们也接受了美国的法律。”
“但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我是指他是中国人这件事。”
“通过镜子、水、花盆里的植物看出来的。中国人认为,所有物体都承载着自然力量,择物善用,房间便会有灵气。据说与地下的龙有关。当然,这只是象征,但是人们对磁场能量模式的信仰在全世界都很普遍——秘鲁山腰的史前雕刻,澳大利亚土著居民中相传的歌谣之路,还有英国的假想线。”
这是福尔摩斯众多神秘莫测的兴趣之一,一如既往的古怪。我备好了应对之法,但事实证明,他的演说暂时告一段落。最后,福尔摩斯四处扫了一眼,抬脚走了出去,将转门打开,不一会儿传来他上楼的脚步声。
我没有跟过去。说实话,我的意志有些动摇。我一直认为,自控力是我的基本品质。这么多年来,我经历过枪击、刀伤、强制性的静脉毒品注射;福尔摩斯从我身边被绑架过,我自己也被绑架过,最近还遇到过一只暴怒的疯狂野猪,面对着尖嘴獠牙,我依然面无惧色。我总是吃些奇特的食物,穿着不像话的服装,睡在异常艰难的环境里。但是,和福尔摩斯在一起,我内心深处从未怀疑过自己应对特殊生存挑战的能力,因为我相信我的伙伴,相信我们可以共渡难关、意志坚定,思维活跃,配合融洽。
然后我突然发现,原以为我可以掌控形势,如今却很被动;原以为一片歌舞升平,如今看来,不过是表象。我就像站在塞得太满的橱柜前,后背抵着门扇,努力堵着,不让里边杂七杂八的东西像雪崩一般涌出来将我淹没。来到这所房子,就像打开了阀门,记忆如水,一点一点地滴出来:厨师马氏,园丁迈卡,母亲抚着门框的指尖,轻拍我后脑勺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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