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戏真做的美利坚“皇帝”

1880年1月9日,当时美国的旧金山第一大报纸《旧金山纪事报》以头版头条刊登了这样一则新闻:“美国皇帝和墨西哥摄政王诺顿一世驾崩。”

你可能会感到奇怪,美国自独立以后一直以它的共和制为荣,连华盛顿那么德高望重的国父,有人写信向他“劝进”,都被华盛顿臭骂一顿打发了回去。这个皇帝是怎么来的呢?

报纸上说的这个诺顿一世,本名约书亚·诺顿,出生于英国,是那个时代典型的冒险家。1849年,诺顿随着淘金热潮来到美国旧金山,他非常有头脑,没有去淘金,而是选择向淘金者出售大米来发家致富。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正当诺顿事业如日中天之际,日本开国的消息让美国西海岸米价急跌,诺顿破产了。

破产后的诺顿一度非常消沉,有一天,他在酒馆借酒浇愁,突然听到邻座有人说:“在美国只要不触犯法律,你想干吗就干吗。”诺顿闻言灵光一现——英国有国王,美国却还没皇帝,那我改行当皇帝行不?

于是诺顿从图书馆借了本美国法律全书,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研究了五天,到了第六天,诺顿满怀自信地走进《旧金山纪事报》编辑部,将一封信交给总编,很认真地跟他说:我查了美国法律全书,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不能当美国皇帝,我也翻遍了全美国各地的报纸,还没有人宣布自己是美国皇帝。所以,朕正式宣告朕乃美利坚皇帝、墨西哥摄政王诺顿一世!这是诏书,你拿去发布吧。

这位总编也是个脑洞偏大的主儿——正愁没新闻呢,诺顿这点子不错!报纸第二天就全文刊载了诺顿的登基诏书。

一个落魄冒险家敢自称皇帝,这事儿要是出在其它国家,诺顿除了上绞刑架或进监狱似乎没有别的出路。不过,美国人却愉快地接受了这个玩笑,当地不少商家还把这当做了噱头打广告:他常去的小餐馆打出了“皇帝御用酒店”的招牌,免费给诺顿提供霸王餐；剧院则设立了“皇帝包厢”；他租住的公寓则自称“皇宫”。一时间,半个旧金山都跟着这个玩笑嗨了起来。更有趣的是,连联邦政府也参与到了这个玩笑中,在1870年全国人口普查的记录中,诺顿的职业一栏赫然写着“皇帝”。

只有诺顿本人没把这事儿当玩笑,他认为既然当了皇帝,就该履行皇帝职责。于是,他经常穿着“皇服”腰挎军刀上街视察,还经常颁布“诏书”针砭时弊。由于其身为“皇帝”的有趣口气以及时常闪现的真知灼见,“诏书”常常被旧金山各大报纸转载。

当时,南北战争即将爆发。诺顿命令林肯总统和南方邦联戴维斯总统都到御前来协商,和平解决争端,结果两人全都“抗旨”。内战爆发后,诺顿给林肯写信,说他愿意派自己的御林军(其实并不存在)援助联邦政府。林肯这次很有修养地给他回了信,表示感谢后说将把他及其队伍作为后备力量。

除了政治大事,诺顿皇帝对科技、国际大势也颇有远见卓识。1869年,他曾颁布“诏书”下令臣民集资捐助当地的一位发明家研究“空中机器”,说这项发明很重要,而30多年后,莱特兄弟才成功地制造了人类第一架飞机。他还曾向各国领导人写信,提议组成“国联”,以和平解决国际争端,消弭战争风险,到了1919年,世界上还真成立了一个名称、功能和他当年提议的一模一样的国际机构。

但诺顿皇帝最频繁下的一道“诏书”,是要求在旧金山海湾建一座悬索桥,以方便“臣民”们的生活。这道圣旨最终不仅被奉行,并且还归功于他,只不过迟了60多年:1933年,旧金山开始在诺顿一世规划的地址建悬索桥,三年后,这座世界上最著名的大桥之一——金门大桥建成,在它的一根桥梁上挂着这样一块牌子:“旅行者,请停步并感谢美国皇帝和墨西哥摄政王诺顿一世(1859-1880在位),他有先见之明,构想并下令在旧金山海湾建桥。”

1880年1月8日,诺顿一世在前往自然科学院演讲的途中,因中风“驾崩”。在葬礼那天,有三万旧金山市民为他送葬,送葬队伍长达两英里。而在他的墓碑上,人们一本正经地刻下了这样的字:“诺顿一世,美国皇帝和墨西哥摄政王。”

这就是美国唯一一位“皇帝”的故事:一个自由的社会成全了一个冒险者离谱的梦想,而作为回报,冒险者为那个梦想燃烧了自己。这样的故事,也许并不只是一个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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