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变当前 沙特站上历史的十字路口？

一名沙特男子在证券交易市场观察行情沙特石油储量丰富，产油区油井林立社会制度保守，妇女在公共场合需包覆黑纱沙特国王萨勒曼（左）与王储穆罕默德

最近一段时间尤其是近几天来，一系列政治与外交事件把海湾大国沙特推向了国际舆论的风口浪尖。

自1932年建国以来，沙特阿拉伯一直以传统保守闻名于世，在年轻气盛的穆罕默德王储的领导下，沙特对包括数位王子在内的政治、经济和商业要员发起反腐风暴。与此同时，沙特与也门胡塞武装之间发生互射导弹的事件，与沙特关系密切的黎巴嫩总理哈里里辞职，一位沙特王子坠机事件同时发生，都使世界对沙特波谲云诡的形势充满了疑惑……有媒体分析认为，沙特也许已经站在了历史的十字路口

制度 集三权于手的沙特国王

根据《沙特基本法》，沙特国王必须是沙特开国君主的儿子，或是他们的男性继承人，且具体人选还得获得沙特宗教领袖的认可。

为了进一步规范确定继承人的制度，防止因继承人纠纷引发王室内耗甚至是政变，2007年沙特成立了“效忠委员会”，该委员会由沙特开国君主在世的王子们组成，已故开国君主之子的委员之职则由王孙担任。“效忠委员会”投票决定沙特王位的继承顺序，第一继承人为王储，兼任第一副首相，第二继承人为副王储，兼任第二副首相。名义上，“效忠委员会”的各位成员都享有王位继承权，由此该委员会成了沙特王室最为核心的组织，也是沙特王室内部钩心斗角、拉帮结派的无声战场。

据至2017年6月，“效忠委员会”共有34名成员，在他们投票通过后，沙特国王萨勒曼之子，年仅32岁的穆罕默德·本·萨勒曼才得以上位，由副王储升为王储，打破了沙特之前执行了数十年的“兄终弟及”制度，王位的第一继承人终于不再是第二代王室成员了。

王储与副王储除了担任第一与第二副首相，还兼任沙特国家部门的大臣，大权在握，而国王的权力就更大了，其行使行政、立法与司法三大权力，是沙特的国家权力核心。

王室 占据了所有的关键职位

作为沙特的统治家族，沙特家族主宰了沙特的政治系统，并依靠15000人的庞大家族占据了沙特政府所有的关键职位。沙特家族成员在地方到中央各级政府中均有任职，以此来压制各地部落酋长与商业豪门所代表的地方势力。沙特家族的王子数量达到了惊人的7000人，而其中最有权力与影响力的有200人，这些人在沙特历史上一直包揽了沙特国家部门的大臣之席与全国13个省的省长之位，因而非沙特家族成员较难攀升至政府高位，不利于社会不同阶层间的流动。

沙特王子们通常在一个职位上会工作十几年甚至数十年之久，这进一步使沙特政府部门的一些领域或一些省成了沙特家族众分支的“世袭封地”，如前国王阿卜杜拉曾在1963年至2010年间担任沙特国民卫队司令，在他继任国王后委任了他的儿子继续担任沙特国民卫队司令；前王储苏尔坦·本·阿卜杜勒-阿齐兹自1962年起担任沙特国防与航空大臣，直至其于2011年去世；前王储纳伊夫自1975年起担任沙特内政大臣至2012年去世；现任国王萨勒曼在2015年登基前，也曾在1962年至2011年间担任利雅得省省长。

由于沙特国内没有政党，也没有选举，因而沙特的王室政治有两条主线：沙特王室内部的政治互动、沙特王室和沙特社会其余所有人的政治互动。

反腐 清除商业大鳄与反对派

尽管沙特独特的王室政治有其优越之处，一度使得沙特经济、民生与社会等方面高速发展，实现了沙特的现代化，但它的局限与不足也很明显：改革的进程被极端保守宗教势力掣肘，数十年来推行缓慢；非沙特家族成员难以攀升至政府高位参与国家决策，平民也因没有政党与选举而难以参政，这些缺点是沙特急需弥补的。

在沙特新王储穆罕默德“摄政”后，稳步推进的改革也许能暂时缓解国内日益突出的矛盾，但不能一劳永逸地消除矛盾，沙特政教合一的王室政治需要对自身实施变革，将教育、司法与家庭事务的控制权逐步收回。只有这样才能为沙特注入新的活力，实现世俗化与对外开放，促进女性与年轻人就业，降低失业率与贫困率，吸引外资推动经济结构转型，不再依靠石油产业为国家主要收入来源，并实现国防工业自主化，为实现沙特的“2030愿景”打下坚实的基础。

新王储穆罕默德“掌舵”沙特最高反腐委员会这次逮捕大批王子与高官，打击面相当广，不仅商业大鳄中多人锒铛入狱（以沙特首富瓦利德·本·塔拉勒王子为代表），而且沙特王室中数位“世袭”高位的王子（以前国王阿卜杜拉之子，沙特国民卫队司令穆贴卜·本·阿卜杜拉为代表）也纷纷落马。有分析人士认为，新王储此举明为惩治罪犯，实为清除商业大鳄与王室中的反对派，将原有分散出去的权力收归王室，进而推动世俗化与经济改革进程，缓解社会矛盾。

前景 或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

1932年建国以来，沙特阿拉伯一直以传统保守闻名于世，传统君主制、政教结盟、石油美元、沙美同盟构成其合法性根基和权力保障，并多次躲过各种革命的涤荡而长期保持政治稳定。但2011年以来“阿拉伯之春”的政治压力和2014年以来低油价的冲击，都使沙特的政治经济面临严峻挑战。为改变饱受诟病的老人政治，萨勒曼国王就职以来两次废储，实现权力继承“兄终弟及”到“子承父业”，进而完成沙特国王的年轻化，同时赋权王储穆罕默德推行以“2030愿景”为框架的政治经济改革。

“萨勒曼王朝”不断集权化的目的在于推进改革，但在易储和反腐过程中不断剪除其他政治势力，既是其权力根基不稳的表现，也极易加剧王室权力争斗，毕竟在沙特的历史上就出现过逼宫和国王遭刺杀等恶性事件。

然而，在意识形态和社会领域，保守意识形态、思想观念在沙特仍有很大的影响，这也是穆罕默德王储极力推进社会改革，提升妇女权利，倡导温和伊斯兰教的原因所在。而“伊斯兰国”等极端组织及其支持者则视沙特王室为“冒牌的伊斯兰”和“美国的傀儡”，并主张对沙特政权发起攻击。在此背景下，沙特王室推动伊斯兰教温和化的努力既面临自由主义进一步要求其改革的压力，也会招致极端组织的仇视甚至是暴力恐怖袭击，这是沙特王室必须正视的意识形态挑战和现实威胁。

■人物

首位国防、反恐、国民卫队三权紧握的王子

沙特王储爱读《孙子兵法》

两年半之前，当时还未在沙特王位继承体系排上号的穆罕默德·本·萨勒曼已在一次大臣会议上为这个老旧王国的改革和未来许下雄心。过去一周，全世界都看到了这位年轻王储是如何大刀阔斧地对沙特这辆“老爷车”实施手术的。

手术的结果还有待观察，穆罕默德是否能如他所言开着一辆马力强劲的“新沙特”驶向理想的目的地，不仅关乎着这个神秘王国的未来，更影响着地区和世界局势。

沙特 改革进行时

在两年半之前的这场会议中，穆罕默德·本·萨勒曼清晰地呈现了一个崭新的规划，一个关乎国家的经济、开放、生产力和国际地位的全面规划。一年后，这个规划以“2030愿景”之名被公之于众。

沙特著名的专栏作家、曾任沙特《中东日报》总编辑、阿拉伯卫星电视台新闻频道主管的阿卜杜勒拉赫曼·拉希德11月9日在《中东日报》和“阿拉伯新闻”网站上撰文回忆起那场会议的场景。作为会议的旁听者，拉希德最后一个向王子提出自己的困惑：沙特这样一个轮胎破旧、引擎老化的老爷车，如何配上年轻的雄心勃勃？

“这辆车必须向前进，如果不行，那我就会替换它。”穆罕默德·本·萨勒曼答道。如今，登上储位尚不足5个月的穆罕默德正在迅速实现自己的诺言。

今年7月，沙特教育部首次允许公立学校女生开展体育活动。9月，萨勒曼国王颁布命令，允许女性从2018年6月起驾车，这是沙特女性首次获得驾驶权。10月，沙特体育总局宣布，从明年初起，沙特女性可以进入该国3个体育场观看比赛。上周，穆罕默德接受英国《卫报》采访时还宣称，将带领沙特回归“温和的伊斯兰国家”。始于11月4日的“反腐风暴”则是穆罕默德意图革除社会腐败顽疾、还政治清明的又一重锤。短短数日内，包含多名重量级王室成员在内的数十位沙特政、商界高层人士被捕，另有超过500人被革职或拘留，数千个银行账户被查封。

比起沙特政府官员对这场反腐风暴正面效果的力捧，在西方媒体上，穆罕默德的行动被直接冠以“清洗”“夺权”之名。事实上，穆罕默德两年多的崛起之路太富有戏剧性，加之沙特王室自身的神秘与封闭，难免令人浮想联翩。

王储 戏剧性上位

生于1985年8月31日的穆罕默德·本·萨勒曼是当今国王萨勒曼与第三个妻子的长子。与大多数沙特王子选择去欧美留学不同，穆罕默德始终扎根沙特，在利雅得念完小学、初中和高中后，考入沙特国王大学攻读法律专业并以第二名的优异成绩毕业。

据阿拉伯卫星电视台介绍，在从政之前，穆罕默德曾在私营部门工作，通过参与公司管理和国际金融掌握了丰富的商业经验。2007年，年仅22岁的穆罕默德被任命为沙特内阁专家委员会法律顾问，开启了从政之路。两年后他被时任利雅得省长的父亲调到身边做顾问。

2015年1月23日，时任国王阿卜杜拉病逝，身为王储的萨勒曼当天继位后将自己原先兼任的国防大臣一职传给了儿子穆罕默德。6天后，萨勒曼再次改组内阁，任命穆罕默德为国家经济和发展委员会主席，这一职务高于大臣职位被视为掌管沙特最高经济权力。

3个多月后，萨勒曼首度易储，“根据其本人意愿”免去了同父异母的弟弟穆克林的王储职务，由原先的副王储本·纳伊夫接任，而穆罕默德·本·萨勒曼则成为副王储。此次易储，不仅是王室第三代成员首次成为第一顺位继承人，更让尚不满30岁的萨勒曼正式进入了沙特王位继承序列。今年6月21日，本·纳伊夫被废黜，穆罕默德成为王储。

加之在此次“反恐风暴”中囊获的国民卫队，穆罕默德成为数十年来首位将国防、反恐和国民卫队三权紧握的王子，再加上王宫办公厅主任、国王私人顾问的头衔和对经济和发展事务委员会、沙特阿美石油最高委员会的掌管，穆罕默德当之无愧地成为西方外交官口中的“总管先生”（Mr. Everything）。

个性 硬汉与柔情

穆罕默德展现于人前的是强硬的做派和年轻人的锐气：他推动国家经济转型和私营化，以期在2020年摆脱对石油的依赖；计划减免对富人的福利转而资助更多穷人；担任国防大臣2个月后就联合阿拉伯国家发动了对也门胡塞武装的军事打击，后者受到伊朗的支持；今年6月，沙特等国宣布与较为亲伊朗的海湾兄弟国家卡塔尔断交，背后也有穆罕默德的主张；这次他更是打破“刑不上亲王”的惯例一次抓捕了十多位王室成员，包括多名同家族堂兄弟。

“沙特的反腐风暴展现了王储的铁腕无情。”英国广播公司（BBC）如是评论道。

但铁腕无情的硬汉也有柔情的一面。

据阿拉伯卫星电视台网站介绍，穆罕默德只有一名王妃萨拉公主，这在沙特王室中非常少见。他们育有两儿两女。有一次，当媒体询问其家庭情况时，穆罕默德露出其招牌式的灿烂笑容道：“妻子经常因为教育孩子的问题向我诉苦。”

此外，萨勒曼还热衷公益活动，他于2011年成立了穆罕默德·本·萨勒曼王子基金会，致力于促进沙特年轻人在商业、文学、文化、科学和技术领域持续的学习、发展和进步。年轻的王储还乐于与媒体打交道，他已多次接受过沙特国内和国际媒体的采访。在一次接受彭博社的采访时，穆罕默德透露，他喜欢阅读《孙子兵法》和英国前首相丘吉尔的书籍。

“王储正坚持打造一个现代化的、强大的、繁荣的王国，他希望沙特的经济位能居世界前十，他希望沙特成为一个更强大的地区大国。”拉希德在他的文章结尾处写道，当他几个星期前向王储萨勒曼赞扬沙特这辆老爷车已发生惊人的改变并正在高速运转时，王储淡然答道：“这还未真正开始。”

本版文字综合新华社、《人民日报》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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