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拉德的故事

伊莲娜朝父亲走去。这时凯特敲了敲杯子，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现在我向大家隆重地介绍勇敢公司推出的新书《伊萨卡之路》，还有它的作者杰拉德·拉特里奇。”

杰拉德看到所有人齐刷刷地向自己走来，他们一边微笑一边鼓掌。

“谢谢你，凯特，”杰拉德说，“谢谢勇敢公司的所有工作人员。还有你们，显然你们找不到其他更好的事可做。”这句话引来一阵大笑。在笑声的掩饰下，杰拉德使劲清了清喉咙。

“你们可以想像得到，能看到这本如同弃儿一般名不见经传的书重见天日我也非常激动，何况这个版本还如此精致。我觉得这更像是做了一次拉皮手术——你再次感受到了过去的自己。”

大家又一次大笑起来——伊琴娜也笑了，但更多的是吃惊。他是如何想到这个比喻的？看来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笑声如同兴奋剂一般让杰拉德振作起来。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书，还有那些用铅笔标注的段落，这时他突然意识到这些内容他早已悉数在心。这是他倾注了大半辈子人生的故事，他根本不需要打开这本书。

“我不会耽误大家太长时间，不过我觉得应该和你们说说为何会写这本书。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在地中海的英国海军舰艇上度过的。我们一度在西西里岛西岸的斯科奇抛锚，那是位于西西里和突尼斯之间的一个偏远的珊瑚礁小岛，它从海底向上蔓延，大概比海平面低一英寸左右。四千多年来，很多船只或成功或不成功地绕过这个无名岛礁。那里非常热，我和其他队员一起跳到海里游泳。放眼望去，一点儿陆地的影子都看不到……”

所有的听众都和那些古希腊雕塑一般鸦雀无声，凯特完全被吸引住了，仿佛她从没读到过他说的这些话，已经等不及要知道所有的故事了。

杰拉德微笑着继续讲述下去，伊琴娜紧盯着父亲，他似乎变成了一个天生会讲故事的人——或者说，他重生了。

杰拉德继续说：“在战争期间和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我乘着一艘二十四英寸高的破旧纵帆艇在地中海上巡游，每天都在看那破烂不堪、布满盐渍的《奥德赛》。我觉得自己看到的很多岛屿、海港和海岬可能就是《奥德赛》中很多事件发生的实际位置。我相信那是奥德赛战胜独眼巨人波吕斐摩斯的关键……”然后他不再说话，眼睛紧盯着对面墙上的大理石雕塑。

伊琴娜从未见过父亲这个样子。他似乎被什么触动了。

杰拉德望着眼前一张张充满期待的脸庞，意识到自己的停顿太突然了，他必须再说点儿什么：“这本书的名字，来自于卡瓦菲丝的诗《伊萨卡岛》，我喜欢他说的那句话，到不到达伊萨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路上的风景。谢谢大家！”

热烈的掌声和嘈杂的赞许声在美术馆和雕塑间回荡着。那个在利名顿有艘游艇的家伙提问：“那个旅行用了多久，三个月能完成吗？”

杰拉德平静而高声回答：“那些年，在战争期间，我乘着英国海军舰艇，后来是驾着自己的船航行，但并不是完全按照书中描写的路线，从特洛伊到伊萨卡。我准备去……”他停顿了一下。

伊琴娜向前走去。肯定发生了什么，要么是他的大脑，要么是他的心脏。

杰拉德慢慢地抬起手向喉咙抓去，他的脸也变得狰狞起来，眼珠朝远处雕塑的方向翻着。

伊琴娜迅速冲上前，一把抓住杰拉德的胳膊，把他挡在自己身后，这时他的眼泪滚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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