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式脱欧”

3月29日,也就是下周三,英国首相特雷莎·梅将致信欧盟,宣布正式启动《里斯本条约》第50条,开始“脱欧”程序。接下来,英国将有两年时间完成与欧盟其余27国的“脱欧”谈判,以便最终顺利“分手”。

从去年2月20日卡梅伦政府宣布公投时间,到6月23日公投决定英国“脱欧”,在经历谁主导、怎么脱的内部博弈之后,英国即将按下“脱欧”的启动键。受此影响,英国和欧盟都将对各自的内外政策进行调整。

本报记者赵恩霆

从卡梅伦到特雷莎·梅

时间回溯到四年前。

2013年1月23日,时任英国首相卡梅伦正式就英国与欧盟关系发表讲话,承诺如果他赢得2015年大选,会在一年内批准所需法律,制定与欧盟关系新原则,然后就“脱欧”问题举行全民公投,让人民有机会选择继续留在或退出欧盟。

卡梅伦抛出“脱欧”公投的目的有二,一来向欧盟施压加快改革,朝着英国期待的方向推进；二来随着欧债危机后国内疑欧派力量上升,卡梅伦意图借此留住可能流向疑欧派的选票,从而赢得大选继续保守党执政。

当时预计,“脱欧”公投会在2017年至2018年举行。但随着国内外形势变化,2015年1月,在距大选四个月之际,卡梅伦进一步表态称,如果可能将在2017年底前举行公投。两个月后,他再度承诺一旦在5月大选中连任,将重新协商与欧盟关系,并在2017年前举行公投。

最终,卡梅伦成功连任。2016年2月,英国与欧盟各成员国就欧盟改革达成协议,同意英国在欧盟中享有“特殊地位”。当月20日,卡梅伦顺势宣布在当年6月23日举行公投。

但卡梅伦失算了,公投以微弱优势决定“脱欧”。卡梅伦承担政治责任,宣布辞职。不久后,特雷莎·梅当选保守党领袖并接任首相。“脱欧”的担子落在了特雷莎·梅的肩上,但前路坎坷。

虽然她上台前卡梅伦作为看守政府首相,正式拒绝了400多万人发起的二次公投请愿,但接下来有人将“脱欧”这事告到了法院。既然无法阻止“脱欧”,那就给“脱欧”制造障碍。

进入司法程序后,谁来主导“脱欧”成了英国国内争论的焦点。特雷莎·梅认为公投直接赋予了政府主导“脱欧”的权力,但议会不干了。去年11月3日,英国高等法院裁定,政府启动“脱欧”程序前必须经议会批准。

英国政府随即上诉至最高法院。今年1月24日,英国最高法院做出终审裁决,维持原判。两天后,英国政府向议会提交了一份简短的“脱欧”法案。自此,英国“脱欧”进入议会批准程序。

这份法案在议会下院顺利推进,2月8日即获批准,但在被提交至议会上院后遭遇阻力。上院先是在3月1日要求加入“保障在英居留欧盟公民权利”的修正案,又在3月7日要求加入“只有议会允许,政府才可在未能达成谈判时‘脱欧\’,否则政府必须继续谈判”的修正案。

不过,这两项修正案在3月13日被下院否决。几小时后,上院无奈批准了“脱欧”法案。16日,英国女王签署法案。20日,英国政府宣布将在29日致信欧盟,宣布正式启动《里斯本条约》第50条,开始“脱欧”程序。至此,特蕾莎·梅兑现了在2017年3月底启动程序的承诺。

两年谈判加巨额分手费

英国正式宣布启动《里斯本条约》第50条后,欧盟委员会将在两天内初步答复。欧盟收到英方书面文件后,将向其余27个成员国发放“脱欧”谈判初步指南,然后举行27国与欧盟领导人峰会,敲定最终谈判细则。

细则或于5月初达成。随后,欧盟委员会和负责内部市场与服务的欧盟委员巴尼耶就可与英国“脱欧”事务大臣戴维斯安排谈判。程序一旦启动,有关各方需在两年内完成谈判,如需延长谈判,应得到其他27个欧盟成员国的一致同意。而此前英国已表示,无意延长谈判。

不过,同时身为欧盟英国“脱欧”谈判代表的巴尼耶去年12月曾强硬表示,留给英国完成“脱欧”谈判的时间最多也就18个月,因为还需要给英国议会、欧洲议会和其余27个欧盟成员国批准谈判协议留出时间。根据规定,英国“脱欧”协议需经占欧盟至少65%的人口、至少20个成员国同意,再由欧洲议会批准,方可生效。

欧盟自英国公投决定“脱欧”以来,在谈判和未来双方关系等问题上一直态度强硬,催促英国“要走就抓紧走”。欧盟的“绝情”,一方面源于英国在欧洲危机重重之际搞“脱欧”,确实伤了欧洲的心；另一方面欧盟也想借对英国的强硬态度来“杀一儆百”,压制住欧洲其他国家滋生的反欧盟倾向。

然而,英国首相特雷莎·梅也不甘示弱,她曾表示将代表“每一位英国人和英国所有地区”去谈判,“实现英国人民投票所想要实现的”。同时,她也承认,英国寻求与欧盟签订自贸协议以“最大程度进入共同市场”,但这一谈判将十分艰难,欧盟不会对英国示弱。

特雷莎·梅1月17日发表有关英国“脱欧”谈判立场的演讲时强调,英国在退出欧盟后将不会留在欧洲共同市场,要从欧盟拿回边境控制权,以限制进入英国的欧洲移民人数。

这是自去年英国公投决定“脱欧”后,英国政府首次就“脱欧”问题作出明确表态。同时,这一表态也意味着英国将寻求“硬脱欧”,彻底排除了此前部分英国政客支持的“软脱欧”,即以放弃部分边界主权、有条件允许欧盟移民入境为代价而留在欧洲共同市场的方案。

此外,英国还要面对一笔天价“分手费”。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2月21日曾警告英国将为“脱欧”支付昂贵账单。据英国媒体报道,欧盟要求英国未来6年支付600亿欧元,用来分担其当初入盟时认可的各种计划和项目的费用。

虽然英国方面对这笔“分手费”反应强烈,但容克和西班牙等欧盟成员国的态度十分坚决:绝不打折,甚至要求先敲定这笔钱才能开始后续谈判。启动“脱欧”程序后,摆在特雷莎·梅面前的或将是二战以来英国面对的最复杂的谈判。

英欧重新定位内外战略

无论是对英国自身,还是对欧盟而言,“脱欧”都堪称一场伤筋动骨的“大手术”。对于怎么进行手术,以及术后康复,英国和欧盟都有着各自的打算。

英国政府2月2日公布了77页的“脱欧”计划白皮书,列出贸易、移民、司法等方面的12项基本原则。比如,寻求与欧盟建立新的全面的自贸和关税协定,引入新的体系管控欧盟移民,脱离欧洲法院司法管辖,寻求建立新的机制解决贸易争端等问题。

特雷莎·梅在白皮书前言中说,“我们不仅要与欧洲建立新的伙伴关系,还要建立一个更强大、更公平、更全球化的英国。”此前,她在1月17日的讲话中也曾多次强调将打造一个“真正全球性的英国”。

言语中有这么一丝酸楚:当初半路入盟导致英国失去了“昔日荣光”,从全球大国滑落为欧盟的附庸,如今一朝“脱欧”的英国将重拾全球影响力。目前,英国已开始与澳大利亚、新西兰和印度等国进行初步的贸易谈判。

英国发布白皮书一个月后,欧盟3月初也公布了英国“脱欧”后欧盟未来白皮书,提出2025年“27国欧盟”的五种设想:延续现有改革路线；只专注于深化单一市场；允许有意愿的成员国在特定领域深化一体化；只专注于一些特定政策领域的一体化；推进所有领域一体化,共享更多权利、资源和决策。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欧盟的设想注定要在27个成员国中展开长期讨论,而且立场会因选项过于丰富而更难契合。对于未来欧盟如何发展问题,本月6日,法国、德国、意大利和西班牙四国领导人表态,支持建设一个“多速欧洲”,寻求让“一部分国家在一体化方面走得更快”。这一想法却遭到波兰、保加利亚等中东欧国家的坚决反对,这些后加入欧盟的国家本身就“底子薄”,一旦欧洲“多速”,这些国家势必会被西欧落下更多。

在英国“脱欧”的情况下,苏格兰又动起了独立公投的念想,寻求以独立身份留在欧盟共同市场或重新入欧。本月13日,苏格兰政府首席大臣、苏格兰民族党领袖斯特金表示,希望苏格兰在2018年秋至2019年春再次举行独立公投。

不过,特雷莎·梅16日明确拒绝了斯特金的要求,称在“脱欧”进程的关键时刻出来闹独立是在分裂英国,她呼吁大家珍惜联合王国。可屋漏偏逢连阴雨,英国伦敦22日遭遇2005年以来最严重的恐袭事件,特雷莎·梅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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