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木圣经》：我们都很无知,但并非真正无辜

美国女作家芭芭拉·金索沃

□本报记者 徐征

普莱斯牧师带着妻子和四个女儿从美国佐治亚州来到刚果遍布毒木的丛林，他们带来的，除了圣经，还有种子、蛋糕粉。对普莱斯来说，刚果这片蛮荒之地中充斥着需要救赎的灵魂。然而，他居高临下的精神殖民不但没能拯救那些“无知”的土著，反而将家人拖入了危机四伏的人生。

美国女作家芭芭拉·金索沃的《毒木圣经》讲述的是一个如何与世界相处的故事——我们相信什么，我们学到什么，我们给世界带去了什么。

父亲带来的是上帝之言

奥巴马离开白宫前一周，曾邀请他钦慕的五位美国作家到白宫共进午餐，其中就有《毒木圣经》的作者芭芭拉·金索沃。之前，希拉里·克林顿也曾用“动人之至”来形容《毒木圣经》，将它列为自己最爱的五本小说之一。

《毒木圣经》讲述的是美国牧师普莱斯带着妻女到刚果布道的故事。刚果，一片神秘、辽阔的大陆，草木虫兽毫无理由地疯长，热闹的生命在浓密的森林中勃勃轮回。尽管看起来是一派迷人的自然风光，但金索沃给我们讲述的，显然不是一部优雅的田园片。当普莱斯牧师带着妻子和四个女儿从美国佐治亚州来到刚果遍布毒木的丛林时，他们带来的，除了圣经，还有贝蒂妙厨蛋糕粉，安德伍德牌火腿肉，铅笔，剪刀，创可贴，止痛片，体温计，以及种子。对普莱斯而言，这片蛮荒之地中充斥着需要救赎的灵魂。当地居民的赤身裸体、目不识丁、盲从迷信都是邪恶的，驯服野蛮的非洲人与征服刚果的荒野是他的使命。只有他可以帮助他们走出黑暗。然而，他自高自大的精神殖民不但没能拯救那些“无知”的土著，反而将家人拖入了危机四伏的丛林。

在小说一开始，搬家过程中那些冗杂的生活用品就为他们的旅程增添了无数麻烦。文明社会中的必需品在踏上蛮荒之地时显得如此天真而多余。在妇孺们狼狈的飞行过程中，他的女儿利娅意识到，“我们的旅程注定是一项追求平衡的伟大事业。当然，父亲带来的是上帝之言——幸好，这件东西毫无重量。”利娅意识到的平衡，只是她的父亲一厢情愿的平衡。事实上，无论是父亲的布道事业，还是她们的家庭生活，表面的平衡都是建构在对方无条件服从的单方面施

威基础上的。普莱斯所希冀的伊甸园也是他一厢情愿的产物。

所以，他后来的伊甸园实验屡屡受挫——他带去了蔬菜的种子，可是茂密的番茄树和豆角藤却因为没有授粉的昆虫无法结果；为了吸引饥饿的村民们来参

加复活节野餐，他将河中成千上万条鱼用炸药炸死，导致整个村庄连续几周弥漫着死鱼的腐臭；他不顾当地人劝阻在丛林中开垦土地，结果身染毒木汁液，眼睛红肿，全身溃烂出脓。也因此，当普莱斯模仿当地发音Bangala（神圣宝贵）说“耶稣是Bangala”时，他不伦不类的发音表达的却是“毒木或有毒”，他所一直宣扬的《圣经》也就沦为了“毒木圣经”。已无安身之地的母亲

《毒木圣经》是以普莱斯家的女人们的视角进行讲述的。妈妈和四个女儿，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语气。囿于婚姻枷锁的母亲奥利安娜的独白总是沉静、疯狂又绝望。她努力做一个顺从的妻子，面对粗鄙自大的丈夫和四个性格迥异的女儿，她用尽气力百般周旋，直到自己为生活淹没。她的女儿会说：瞧，母亲，你根本没有自己的生活。而她说，“她们根本就不懂，人所拥有的只有自己的生活。”她的生活是被动的顺从与尾随。对于到刚果，刚开始的奥

利安娜仿佛带着4个女儿去非洲森林野餐，她带上了蛋糕粉，并且指望在这十二个月的传教期内每人过次生日，她预言，“刚果是不会有贝蒂妙厨蛋糕粉的。”

初到刚果，她们深切感受着每一寸土地焕发的生命力，“枯骨般的毒蛙将卵产在树叶上，蜿蜒的树藤为争夺阳光盘旋而上，一群蚂蚁咬断参天大树，枯树桩中长出一排小嫩芽，美丽的霍加比鹿与奥莉安娜隔河相望，然后旁若无人地继续喝水。”一切掩饰得那么妙。直到丈夫的暴虐，直到小女儿露丝·梅惨死，她“很清楚已无安全之地供我容身”。

芭芭拉·金索沃在讲述自己为什么要写《毒木圣经》时说：“我对文化差异、社会、历史，以及那些以不同方式看世界的人们聚在一起产生的火花极感兴趣。我想要写的是，一种文化是怎样以灾难性的方式，把自己的传统强加给另一种文化的。”

为了让村民的孩子皈依基督教，普莱斯进入到一种在常人看来是丧心病狂的地步。他数度怂恿村民带孩子到鳄鱼出没的河边受洗。在自己女儿露丝·梅的葬礼上，他没有展露出失去女儿的哀伤，却在瓢泼大雨中欣喜地为送别女儿的村民孩子实施浸礼。被村民驱逐后，普莱斯又到其他村庄传教，最后，因为导致很多孩子溺死或葬身鳄鱼之口，他被手持火把的愤怒村民驱赶到咖啡园的木制瞭望塔上，在所谓的“荣耀之火”中结束了一生。

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救赎

写《瓦尔登湖》的大卫·梭罗曾说：绝大多数的人都在平静地过着绝望的生活。如果仅仅表现了生活的碾压，《毒木圣经》会是一部令人绝望的小说。然而它不是。在这个小小的家庭中，除了刚愎自用的父亲、绝望孤独的母亲，也有倨傲的金发美人儿蕾切尔，残疾的天才少女艾达，渴望认可的假小子利娅和古怪精灵的五岁小女孩露丝·梅。对于普莱斯家的女人们来说，她们见到的刚果虽然贫穷落后，却充满着田园的想象和野性的活力。

在双胞胎之一的利娅眼中，尽管刚果毒蛇横行、疾病肆虐、灾害不断，却并不是洪水猛兽，相反，它有时甚至是“神圣的天堂”。在刚果，利娅可以充分释放自己假小子的天性，上树摘果子，射箭打猎物。香蕉、芒果这些在美国只有超市才能买到的水果，在刚果却是随处可摘的天然免费品。双胞胎中的另外一个女孩艾达虽然身有残疾，但是酷爱文学和数学，是一个兼具理性和艺术灵动性的孩子。在她眼中，非洲更像一幅印象派的画作：青山绵延，炊烟袅袅，鸟儿鸣唱，红土路蜿蜒曲折伸向远方，顶物行走的女人们像舞台上的芭蕾舞蹈演员。当朝阳升起，村落被抹成诱人的粉色。长着粉红象牙的象群在森林里安静地走动，个子矮小的俾格米人微笑时露出尖尖的牙齿。这一切，让艾达萌发了万物平等的观念，也直接影响了她后来所从事的专业：医学与生物学研究。

在孩子们的眼中，森林中没有绝对的强者与弱者，一切生灵都以某种方式彼此联系。“万事皆有原因。如果母亲和她的孩子这天没有走这条小路，那被拧断的树枝便会长得更粗壮，肥硕的蜘蛛也会活下来。每个生命的轨迹都变了，就因为你走了这条路，触动了历史。所有的生灵都是共谋者。狓在这共谋中活了下去，蜘蛛则在共谋中死去。”这与人类的世界何其相似。金索沃在孩童时代曾经在非洲住过一段时间，从儿童的视角看去，非洲的一切都是有趣的游戏，“爬鳄梨树，和村里的小孩玩，完全没有想过，我可怜的妈妈为了确保我们远离毒蛇的威胁付出了多大努力，为了我们的下一顿饭食又操了多少心。”这样的经历给了她一个清晰的认知，世界无比丰富和辽阔，而个体微不足道。

你有很多种方式可以与自己、与往事、与这个颠倒的世界和谐相处。当我们在混沌的世界中失去了理想，迷失了自我，也许我们可以看一看《毒木圣经》。

新闻推荐

作为我的“常用处方”

·飒飒最早知道都德应该是中学时候，一个懵懂的法国学生给我们讲述的“最后一课”。记得非常清楚，我们在远离主教学楼后面的平房教室里，听老师讲了那一课，到底是哪个老师讲的早已忘记，但依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