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翔在童年的知更鸟《杀死一只知更鸟》续篇《守望之心》出版

□本报记者 徐敏

在西方文化中，杀死一只知更鸟是一件罪恶的事。因为知更鸟只唱歌给人们听，从不做坏事。然而，孩子们的成长难免会经历杀死知更鸟这样的事件——成长本来就是夹杂着痛苦与迷惑，悲伤与愤怒，温情与感动。于是，美国女作家哈珀·李写了《杀死一只知更鸟》。

半个多世纪以后，被称为本书续篇的《守望之心》中文版出版，记录了长大后的孩子重回家乡后又一次弥足珍贵的成长经历。如果说《杀死一只知更鸟》记录了爱与真知，那么《守望之心》则更深入地探讨了人性的复杂。

传奇作家哈珀·李和她的两部小说

你可能没听说过哈珀·李，但一定会在电影、电视或图书等这样那样的地方听说过“知更鸟”。没错，把知更鸟这个有点新鲜、有点神秘的意象带入中国的，正是哈珀·李的《杀死一只知更鸟》。这本书曾经获普利策小说奖，1962年小说被改编后搬上大荧幕，获得了奥斯卡三项大奖。该书出版时，哈珀·李34岁，本书一度是她唯一的作品。

哈珀·李的人生和她的知更鸟一样传奇。她出生在亚拉巴马州的门罗维尔，是美国南北战争期间南方将军罗伯特·E·李的后代。她父亲曾做过报社编辑和老板，在门罗维尔任州参议员和律师。她曾在亚拉巴马大学攻读法律专业，《杀死一只知更鸟》是她的首部小说。书中的故事发生在1930年代的亚拉巴马州梅科姆镇，讲述的是童年时期的小女孩斯库特和哥哥杰姆以及好朋友迪尔的成长故事。斯库特任律师的父亲阿迪克斯·芬奇为遭到指控强奸白人女孩的黑人汤姆·鲁宾逊作辩护，是孩子们心目中的英雄。

故事发生的背景和好几个人物都来源于真实生活，芬奇是作者母亲婚前的姓，而迪尔这个人物则源自她童年时的朋友卡波蒂。卡波蒂就是美国著名作家杜鲁门·卡波蒂，哈珀·李和他从小就是至交好友。

《杀死一只知更鸟》出版后迅速引发了前所未有的广泛关注，因为此书，她获得了美国公民能获得的最高荣誉——总统颁发的自由勋章。哈珀·李却拒绝了所有的媒体采访和各种社会活动，一直隐居在老家，以猫为伴，终生未婚。2016年，她在门罗维尔的家中去世，享年89岁。

《守望之心》出版于哈珀·李去世前半年。在沉寂了55年后，2015年7月，《守望之心》在美国问世。虽然出版年代晚了半个多世纪，《守望之心》的创作年代却早于《杀死一只知更鸟》，讲述的是斯库特成年以后回到家乡探亲的故事，其中穿插了很多童年回忆。当年，编辑就是被她穿插叙述的斯库特的童年记忆所吸引，建议她以其中的童年片段为基础，创作了《杀死一只知更鸟》。被“颠覆”的英雄正义的父亲形象

在《杀死一只知更鸟》中，阿迪克斯是一名律师，也是两个孩子的单身父亲。这位颇有绅士风度的父亲，对待孩子宽厚慈爱而不失威严；面对不公，他勇于坚持正义，听从内心的准则。阿迪克斯对孩子的教养是通过言传身教和平等对话，他总是循循善诱，让孩子心服口服。例如，当杰姆毁坏了“老巫婆”杜博斯太太家的山茶花丛，阿迪克斯会立即命令他去赔礼道歉，并在卧床不起的杜博斯太太的要求下连续一个月每天去给她念书。直到杜博斯太太离世之后，阿迪克斯才告诉杰姆，他之所以这样坚持，不仅是让杰姆为自己的错误悔过，更是因为杜博斯太太在辞世之前以非凡的意志戒掉赖以缓解病痛的吗啡，让杰姆给她读书正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阿迪克斯告诉杰姆，真正的勇敢是“在你还没开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注定会输，但依然义无反顾地去做，并且不管发生什么都坚持到底”。

怀揣着这样一个充满温暖、阳光和力量的父亲形象再去读《守望之心》，却品出不同甚至完全相反的味道来。十五年后，二十六岁的斯库特从纽约回到家乡看望父亲阿迪克斯，却发现已经和父亲格格不入，坚守的价值观和信仰濒临崩塌。书中用了近二十页的篇幅去描写父女两人在种族信仰和个人价值观问题上的对话和争吵，父慈女爱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针锋相对的心灵。“他刺伤了她的心，而她让他看到了她的痛。”最后，斯库特在心里默念“他怎么能这样对待我？老天爷，请带我离开这儿……”

难道，《守望之心》是对《杀死一只知更鸟》的颠覆吗？然而从国外主流的评论来看，其实并不然，阿迪克斯仍然是阿迪克斯，仍然是那个正义、理性的父亲，只是由于人与社会历史环境的复杂性，他对待不同的事情会有不同的态度。《华盛顿邮报》说：它不再让我们把阿迪克斯看作一个英雄、一个神，而是看作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有缺点，有道德的缺憾，这也让我们看到我们自身的复杂性和矛盾性。所以说，与其说这是一种颠覆，不如说是一种延续和丰满，和《杀死一只知更鸟》一样，《守望之心》也是人成长中不可缺少的一课。

童年是一首悠长、隽永的诗歌

《杀死一只知更鸟》写的是几个孩子的童年成长故事，《守望之心》的故事时间虽然是十五年后，却也穿插了大量斯库特回忆童年的篇幅。在美国南方那个名叫梅科姆的小镇上，时光缓慢，静谧而温馨，孩子们的生活单纯而欢乐。世界上每个角落的孩子的童年都有相似的快乐吧，书中描摹的童年温馨让人想到了阿富汗作家勒德·胡赛尼《追风筝的人》中两个少年和风筝之间的故事。时间很贪婪——有时候，它会独自吞噬所有的细节。幸运的是，哈珀·李在她的这两部书中，着迷般地叙写着童年画卷。

译者李育超这样写到翻译《杀死一只知更鸟》的过程：感觉仿佛是行走在一篇长诗里，透过儿童纯真无邪的眼睛去观察世界，静静地看两个孩子和他们的小伙伴经历的点点滴滴：他们日复一日的游戏，他们肆无忌惮的闹剧，还有他们伤心欲碎的时刻……我就像是借助于一台时光机，回到了另外一个时空的童年——“那年头，生活节奏很慢。人们悠哉游哉地穿过广场，在周围的店铺里晃进晃出，什么事儿都不紧不慢。长日漫漫，一天的时光好像不止二十四小时。”这不正像是我们儿时的慢生活？

不只如此，这两本可以被视作一个系列的小说在过去和可遇见的未来都将有着活力的原因还在于，它们透过孩子的视角去看待种族歧视这个话题，以及在这个主题之下的众生面面观。种族歧视并非是一个具有普适性的主题，但是这个世界的残缺与丑陋却是永恒的状态，如何用精神的体面与之进行对抗和修正是超越时间地域的大课题。从某种意义上讲，哈珀·李是一个停留在童年的人，她一直执拗地保持着一种纯真的世界观，对于世故的处世之道，她选择了退出而非妥协。哈珀·李这种因为纯真而勇猛的世界观和教养观恰恰成为了一种信仰，一种人类的理想，一种因此而长存的希望。这是这部作品具有如此长久和强大生命力的原因。

美国前总统奥巴马携夫人米歇尔曾经谈到《杀死一只知更鸟》。“她是个乡下姑娘，她只是想如实地讲述一个她亲身经历的生活故事，”他们说，“然而这个故事改变了我们看待彼此和我们自己的方式，比一百次演讲更有力量。通过一双没有受到玷污的孩子的眼睛，她向我们展示了人性迷人的复杂性，以及在我们自己的生活中、在我们的社会中、在我们的国家中追求正义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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