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吴孔文    我穿一身泾渭分明的布衣，打一双素颜皎皎的赤脚，戴一顶竹叶青青的斗笠，行走于原

地气

□吴孔文

我穿一身泾渭分明的布衣，打一双素颜皎皎的赤脚，戴一顶竹叶青青的斗笠，行走于原野之上，突然发觉：地球有心跳，山川有温度，阡陌有余热，草木有潮意……所谓的地气，无处不在。

那些略显冷清的村子，房前荷叶高举，房后古树峥嵘，清晨的果园轻拢着雾气，鸡鸣狗叫之声隔空传来，湿漉漉的。背着锄头的老人，干咳两声走出家门，他的前面走着一只猫，身后跟着一条狗。目光湿润的老牛，于路旁不紧不慢地吃草。

那些城郊的小镇子，醒得早睡得迟。清晨笼屉里的雾气一片片地氤氲着，老陈醋倒进青花的小碟里，吹弹即破的小包子躺在碟子中央，像一方人造的盆景。浅须少年路过小吃店，大快朵颐后豪迈远去。而须发皆白的老茶客们，会泡在茶馆里，太阳三竿高了，才怏怏离开。

乱翻书，看到“晚清第一名臣”曾国藩“齐家”八字诀，“书、蔬、鱼、猪、早、扫、考、宝”。践行这八个字，需要接“地气”。一本《曾国藩家书》，虽蕴含为人哲理，指导做人处世，梳理治家方略，但语言平实，娓娓而谈，像一个老翁坐在村口的大槐树下，对着一大帮亲朋故旧，谈自己的人生感悟。

据说，白居易写完诗，先要念给村妪听，以其是否听懂作为面世标准。白居易的诗，我大都爱读，也读得懂；而当下诗人们的诗，我大都不懂。有时面对诗人赠书，我真想把自己穿越蜕变成唐朝的那位幸福老太太。

徽州深处，屯溪老街版画般黑白分明，那里的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我曾鼓足勇气吞下一块又一块；而在中原腹地，老虎灶大铁锅炒出来的猪肉方方正正，色泽酡红。我随身体壮硕的男人们蹲在树阴里，用小汤碗喝酒。醉卧林中，朦胧间，不由想起“竹林七贤”，他们曾在这片土地上喝酒纵歌，肆意酣畅。一方林木疏朗处，明月千里来相照。

汪曾祺在《大淖纪事》中写道：鸡鸭炕房门外，有几个人坐在树桩上负曝闲谈，不时有人从门里挑出一副很大的扁圆的竹笼，笼口络着绳网，里面是松花黄色的、毛茸茸、挨挨挤挤、啾啾乱叫的小鸡小鸭……这样的文字，地气腾腾，暖意融融，景随笔动，步步入画。

而那些渐行渐远的老物件，身披地气，静静躺在时光深处。蓑衣的烟水气，竹篮的清芬气，草鞋的村野气，木凳的端方气，瓦灶的烟火气……一切的一切，正成为我们的乡愁。

古希腊神话中有个巨人叫安泰，脚踏大地时他力大无比、无往不胜，一旦接不上“地气”，就会功力尽失。

站在自己的土地上，才能接地气，增活力，披坚执锐，无往不胜。对我们来说，这片土地，正是五千年的家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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