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人生的一大遗憾

李鸿章晚年在贤良寺见俄国使节

□贡发芹

安徽合肥人李鸿章 （1823年—1901年）是洋务运动的领袖、晚清重臣，官至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授文华殿大学士，位居首辅，出将入相，左右晚清政坛三十余年，是中国近代史上举足轻重人物。他人生中有一大遗憾——没有人呼他老师。

李鸿章很想当老师，他想当的不是一般老师，而是举人之师、进士之师，天下官员之师，甚至皇帝之师。他自称曾国藩（1811年－1872年）门生长，他希望像曾国藩一样弟子盈门，桃李满天下，到哪都有人恩师长恩师短的，受人崇敬，师道尊严。

当时，实现这个愿望大致有两个途径。一是担任翰林侍讲以上官员。清代沿用明代制度，设置翰林院，主管编修国史，记载皇帝言行的起居注，进讲经史，以及草拟有关典礼的文件；其长官为掌院学士，以大臣充任，翰林院的最高长官，主管文翰，并备皇帝咨询，实权已相当于丞相。属官如侍读学士、侍讲学士、侍读、侍讲、修撰、编修、检讨和庶吉士等，统称为翰林。清代进士及第后全部进翰林院学习三年，然后进行散馆考试，分出等级，请旨皇上，放任地方知县以上官员或朝廷七品以上京官。翰林院侍讲学士以上官员，有机会给进士们授课，传道受业解惑，自然成为进士们老师。道光二十五年李鸿章应顺天乡试中举，当年参加会试，考中进士，入翰林院时，父亲李文安（1801-1855）安排投翰林院宿儒曾国藩门下受业，曾国藩原为翰林院检讨、侍讲，此时已升侍讲学士，两年后又升为内阁学士加礼部侍郎衔。不过李鸿章作为超品官员，三品内阁学士不在他眼里，他看中的是翰林院大学士一职，但慈禧太后可不看好他。这个途径显然走不通。

第二个途径就是担任主考官、总裁官，掌衡文取士大权。清代选拔官员考试主要是乙等乡试和甲等会试两种。乡试取举人，会试取进士，考中者均要进行拜师活动，称主考官、总裁官为坐师，称同考官、副总裁官为房师。担任一次会试总裁，就有两三百个进士称自己为老师，三年后就有两三百个弟子在全国各地任知县以上官员或朝廷七品以上官员，说不定能出几个甚至更多的封疆大吏和大学士、六部尚书侍郎一类官员，实在是人生一大荣耀。一步到位，能担任会试总裁当然好，但李鸿章有自知自明，希望从乡试做起，退而求其次。乡试主考官，一律由进士出身的一、二品京官出任，这是清初制定的基本原则，也是自明嘉靖以来的惯例。每省各放二人，一正一副。惟江苏、安徽合考于江南，两省共放二人。湖北、湖南初为湖广，甘肃附于陕西，前皆合闱，雍正元年（1723年）批准两湖分闱，光绪元年（1875年）议准陕甘分闱，始行分别简放正副主考。清代乡试录取名额以顺天乡试为最，二百名，江南次之。顺天就是京师，朝廷达到一定级别官员的子弟均可以占籍参加顺天乡试，也可以回原籍参加考试，简放乡试主考官以顺天最为体面。

据晚清大臣陈夔龙 （1857年—1948年）在《梦蕉亭杂记》中记载,李鸿章最喜欢操衡文之权柄。任总理衙门大臣时，同文馆学生年终考试，中文课的试卷太多，请其帮助校阅，李鸿章闭门三天，亲自检阅，点定甲乙等次，渴望认真的程度不难想象。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举行顺天乡试，李鸿章渴望一任主考，以遂平生心愿。

七月下旬，李鸿章亲自登门拜访署刑部侍郎内阁学士瞿鸿禨，对瞿说，听说内定顺天乡试主考有你我，我数十年戎马倥偬。文墨荒疏，不知能不能胜任。你年轻学富，久掌文衡，是科场熟手。到时候要偏劳，主持一切。瞿对这位阁师的话不胜诧异，又不便说什么，只得点头答应。岂知八月初，朝廷公布各省学政，瞿外放江苏学政，证明李鸿章的消息不尽确切。八月初六公布的四名顺天乡试主考官，也是榜上无名。原来李鸿章把传言当真，足见渴望过度了。陈夔龙说此事是瞿鸿禨跟他口述的。当时大家都感叹不已，衡文与否，全在天命。所谓天命就是皇命，当时光绪皇帝被幽禁瀛台，皇命就是慈禧太后之命。

李鸿章虽然进士出身，且荣膺首辅。但老佛爷不会忘记他是数万淮军首领、北洋水师创始人和统帅，手握重兵，执掌外交，再让他出掌衡文大权，身边在罗列成百上千个的桃李，文武集于麾下，大清的江山好要不要了？而翁同龢这类人物，屡掌文衡，却不让参与军事，这就是皇权在一个人身上的平衡，有“文”而“武”，有“武”而无“文”，文武分治，达到综合平衡。李鸿章虽然被慈禧太后视其为“再造玄黄之人”，与曾国藩、张之洞、左宗棠并称为“中兴四大名臣”，日本首相伊藤博文视其为“大清帝国中唯一有能耐可和世界列强一争长短之人”，还有人将李鸿章与普鲁士（德国）宰相兼外交大臣俾斯麦、美国总统格兰特并称为 “十九世纪世界三大伟人”。拥有如此权势，绝对不能再分权给他，让李鸿章担任翰林院大学士成为帝师，又手握兵权，会严重威胁到慈禧太后垂帘听政。因此，李鸿章无论如何是不能出掌衡文大权的。

李鸿章当老师的愿望只能落空了。此乃李鸿章人生一大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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