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 新
近年来,文房四宝收藏受到追捧,行情见涨。几年前,乾隆御墨“西湖十景彩墨”竟然拍卖448万元的天价。
当年,黄宾虹曾言:“我不负墨,墨将许我。”大凡书画家们对墨锭的要求都很高:一看墨品,二闻墨香,方才开研墨汁,然后挥笔点染书画……
明代徽派制墨家以罗小华、程君房、方于鲁为代表,其他重要人物还有潘一驹、孙瑞卿、吴瓒、吴山、吴乾初、程凤池等人。
徽墨开山祖师罗小华制墨以号名世。他是黄山市徽州区呈坎人,生于公元1516年,卒于1565年,享年不足半百,字“含章”,另一字“章甫”,别号“住住道人”,官名“龙文”,大盐商罗慕竺侄孙,呈坎前罗二十二世祖,是著名的书画家、制墨家与墨商。他一改唐、宋沿用的松烟制墨旧法,发明了油烟制墨。所制的徽墨“坚如石,纹如犀,黑如漆,一螺值万钱”,尤以“小道士”墨最为著名。另有“大清玉”、“佛元珠”、“神品宝”、“玉虎符”、“符虎”、“朝升三级”、“尧年”、“通天香”、“临池志远”、“青蒲幽居”、“华道人”、“不二斋”等品牌。
据沈德符《野获编》记载:万历年间,神宗皇帝朱翊钧有意访求罗墨,命内侍以重金收购。时人也纷纷重金收购,贩卖罗墨致富者甚多。罗小华墨价逾拱璧,以马蹄(上色银子)一斤易墨一两,亦未必得其真者。由此可见,罗墨实在是金贵。
另,程君房还发明了用漆烟制墨,制出了“坚而有光,黝而有润,舔笔不胶,入纸不洇”的上乘好墨,深得行家里手好评,大书法家董其昌曾言程墨“横绝四海”。
总之,明代万历年间(1573-1620)的徽墨大师罗小华与程君房、方于鲁、邵格之等,不仅继承了徽墨制作中传统的选烟、和胶、配料和蒸扦的技法,还在墨模的雕刻、墨锭的绘画方面大有提升。歙之徽墨以“制墨隽雅大方,烟细胶轻,坚如石,黑如漆,纹如犀,且香气袭人,装匣及其讲究”为主要特征。
言之罗小华墨,清代大文豪纪晓岚喜得墨宝时,曾坦言“笔墨达意,定当以御赐罗小华鹿角胶为首功。”
至今,故宫博物院还藏有罗小华制墨“一池春绿”和“桃核墨”两锭。可见,罗氏徽墨被皇室视为珍宝,封为御用。然而传世甚少,如今更是弥足珍贵。
据《述古书法纂》记载,“邢夷始制墨”。足见,周宣王时才有所谓之“墨”。在已出土的战国时期的竹简上的墨迹来看,先秦时期墨的质量已经很高。汉朝时有个著名制墨高手叫“田真”,宫中还有掌管笔墨纸砚及封泥的官员。之后,三国时代的魏国墨业也很发达。唐朝之初,北方有著名墨工奚鼐、奚鼎、奚超。因藩镇之乱,在黄河流域的奚氏南移江南,在歙县以古松为原料,制作出了“丰肌腻理,光泽如漆”的好墨。于是,不仅奚超的儿子廷珪担任了南唐后主李煜的墨务官,且获国姓恩赐,“奚氏”改为“李氏”。至此,李墨(廷珪墨)便名传天下。
宋时,徽墨制作不仅歙州之地兴旺,几近遍及古徽全境,即新安大部分地区,正所谓“新安香墨,香飘四海”。
宋宣和三年(1121年)歙州改成徽州,徽墨之名由此得来。
元代蒙古人统治中国,徽墨生产一度受挫,墨工被充当为奴隶。
明代,徽墨始有恢复,并且出现了墨工制作和文人兼制相得益彰的局面。
徽州的罗小华、程君房、方于鲁等制墨业大腕,除方于鲁以外,大多有官员背景和殷实家境。因此,此时的徽墨有着较好的社会评价和较快推广的影响力。
查史得知,嘉靖年间,罗小华为严嵩之子严世藩的幕僚,曾官至中书舍人。罗小华入室为严氏幕宾后,虽然不可能再亲手制墨,但他嗜墨如命,并且主持墨事乃是不争之事实。他曾在呈坎村北水口建龙山庙,并亲书“龙山庙”匾,还曾有在村南水口,即当下的永兴湖处建“小西湖”的愿望,终因严嵩案受到株连,于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与严嵩之子严世藩同斩于京华西市口。
再过往,家境殷实的罗小华,特别喜爱交朋结友。有史记载,他与汪直、徐海相善,交谊深厚。胡宗宪任浙江总督时,令他招降汪、徐,至则诛杀。当时,作为亦官亦商的制墨大家罗小华,其内心又作何想?世事多变,他自己半世时遭殃,是为何故?
眼下呈坎罗小华的旧居已不复存在,仅剩位居后街罗衡宅的宅基地。这座豪宅别院,也只能从罗衡宅的菜畦地里略见端倪,绝非现为国宝单位的“五房厅”。
回顾明朝,特别是中后期的明朝社会,由于资本主义萌芽刺激,徽州商人的足迹不仅在国内称雄,“无徽不成镇”传为佳话,而且有像汪直、徐海那样驰骋海外的徽州商人。这更为徽墨走向世界提供了可能。据明末麻三衡《墨志》记载,明代徽墨作坊有120余家,不少杰出的漆匠、雕手和画师派上了用场,展示出非凡的创造能力。然而这些杰出的工匠们,却名不见传,湮灭在徽墨巨大的声望之中。
至清代徽州又有了曹素功、汪近圣、汪节庵和胡开文四大制墨名家。
话又说回来,程大约(1541-1606后),也就是程君房,字“幼博”,号“筱野”,别字“君房”,又号“玄玄子”,“守玄居士”、“墨隐道人”、“独醒客”、“鸿蒙氏”、“鄣山放民”、“紫宸近侍”,岩寺人。由太学、官鸿胪寺序班。善制墨,竭桐膏之焰五石入漆缩烟百两,首创超漆烟墨制法。寂光内韫,神采坚莹,时人喻为“墨妖”。作《墨苑》12卷,分玄工、舆地、人官、物华、儒藏、缁黄6类,丁云鹏、吴廷羽等绘,黄鏻、黄应道、黄一彬等镌,万历年间新安程氏滋兰堂刻彩色套印,为墨法集要与版画珍品。自言“我墨百年后可化黄金”。董其昌亦谓“百年之后无君房而有君房之墨,千年之后无君房之墨而有君房之名”。著有《幼博集》、《寰中草》。
笔者与同仁联合主编《徽州民间故事全集》时,曾获知这样一个故事:“一板打死程大约”。话说明朝万历年间,岩寺有个叫程大约的人,是个制墨能手。他所制作的程君房墨,非常名贵。他的徒弟方于鲁也擅于制墨。程大约待他不薄,还曾接济他经营墨业。后来两人因为“内事”不和产生隔阂。程大约于是在他所作的《墨苑》十二卷末附了《中山狼传》,极力诋毁方于鲁。方于鲁记恨在心,加上“同行必妒”,矛盾遂渐加深。
时隔不久,程大约不知为什么得罪了一个姓刘的县官,县官派人把程氏所建的“孝思庵”拆毁,将砖瓦木石等移去建造“程朱阙里”。程大约不服,竟至锒铛入狱。方于鲁趁机挑唆,从中加害。县官在庭审时命差役对程大约用刑,将他按在板凳上痛责四十大板。谁知一板下去,毫无动静。差役觉得不对头,将程大约扶起一看,早已不省人事,随即口吐白沫,一命呜呼。据传,是差役用刑时轧断了他的命根子,从而铸成冤案。
“一板打死程大约”这句话不胫而走,一直流传至今。
——真可谓是:徽墨史煌煌,墨人命凄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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