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夏天 右手年华

□许启勇

阳光明媚而凶猛，完全无视树叶的遮挡，在地面上投下块块斑驳，偶有风起，这斑驳随影而动，变幻出无穷图案，蔚为可观。

一小块绿地躲在树荫下，杂草茂盛，肥硕的蚯蚓正卖力地为它翻土。一张当天的报纸被随手扔在这里，上面分明写着：今日最高气温36℃。但大人们都说，从没这么热过，至少40℃。

屋里的吊扇吱吱呀呀发出富有规律的转动声，水泥地渗出了一层凉意。老爸将西瓜切成两半，一半冻上留到晚上吃，一半再细分成一条一条的，递到我们手里。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这炙热中蒸腾。吃完西瓜，我斜躺在凉床棍上，一边用余光偷瞟电视里的《新白娘子传奇》，一边假模假样在厚厚的《暑假天地》上涂涂画画。

对了，老师布置的每周一篇周记似乎还没有动笔，一想到这儿，我的心中惆怅不已。

但不愉快的心情持续不了太久。

大概下午三点左右，也就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小伙伴们便捧着足球，在我家大门口呼喊：勇娃儿，踢球咯。

我“哦”了一声，扔掉《暑假天地》，从凉床棍上弹起，背上一道道红印特别显眼。

老爸瞪我一眼，问：做完了吗？我说：快了。

然后急匆匆往外走，临出门的一瞬间，我看到电视上法海手托紫金钵正在下山。

我打开院门，一只足球滚了进来，我抱起球，飞快地朝热浪中跑去……

以上大概发生在二十年前，是我一看到“夏天”两个字就会一遍遍浮现的画面。

二十年后的夏天，天气依然炎热，树影依旧斑驳。只是不论家中抑或办公室里，空调代替了吊扇，热浪被屏蔽在外。我也还在踢球，却要千方百计躲开“下午三点”这个时间，否则，一身横肉，若撒上孜然，难保不被人撸了串。

最惬意的方式自然是躲在家里看电视。这个夏天，先有欧洲杯，葡萄牙（90分钟内）一场不胜，神奇夺冠，让志在必得的东道主法国欲哭无泪；后有奥运会，傅园慧洪荒之力，率真性情，让国人第一次明白运动不只是为了奖牌……

吃过晚饭，从房间中走出来，带着余温的晚风让我对这个夏天的感受稍微真切了一点。昏黄的路灯下，一群被映照得同样昏黄的人，喝着啤酒，大声聊天，巨大的风扇发出轰鸣，却带不走他们身上不停冒出的汗。一只黑狗坐在小饭馆门口，吐着舌头、喘着粗气，它的小主人手拿冰棍，来不及吃，已化了一半。

我转过身，在街角的小卖部买了一瓶可乐。当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往下流淌，我的身体感到惬意而舒爽。一群穿着球服汗流浃背的孩子如潮水般涌进来，买好汽水后，又顷刻潮退。他们勾肩搭背、手提足球的背影，是对这个夏天最好的注脚。看着他们远去，我恍若隔世，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模糊了双眼。当我挣扎着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斜躺在凉床棍上，手上拿的是《暑假天地》，电视里播放着《新白娘子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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