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迈的余晖里

◎吕高排

清迈的黄昏来得迟,走得慢。

与北京时差晚一个小时,泰北小城清迈的余晖姗姗到来。太阳慢吞吞的,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似乎是留恋这干净的天空、这美丽的小城,抑或是这里闲适的生活。太阳一点点下滑,像商场里闲逛的女子,东瞅瞅西看看,不急不慌,不愠不火。明明打烊的时间到了,脚步却依旧不情愿挪动。

风是温柔的,在这里看不到狂风大作。那风微微地吹来,顶多将一片树叶捧起,树叶好像穿着长裙的少女,在舞池里快速旋转了一圈,又稳稳地站在原地,找到舒服的位置,顺从地安静地待着,等待着风的再一次召唤。

狗似乎得了瞌睡病,不分场合、不分时间地睡着。在清迈古城宁静的小街上,它四仰八叉、随心所欲地躺在路正中央,丝毫不顾忌别人的眼神。

清迈古城明明离素贴山不远,但那些不知名的鸟儿还是赶来,和人凑着热闹。它们挤在护城河两岸的菩提树上,吵吵嚷嚷永不止声。地面上斑驳一片,是它们的排泄物,却也无人反感。偶尔有小鸟被挤下树,它就在岸边慢慢地溜达,像可爱的小企鹅。即便身后有人赶路,它也不急不躁,不躲不闪。

日子总在平淡中划过,又在缓慢中体会深刻。护城河两岸,灯红酒绿、热闹非凡,但那些隐藏在古城小街上不为人知的店铺,不论是民宿还是酒馆,若不刻意寻找或邂逅,则很难发现。那里往往只有一两位客人,静静地坐在克莱德曼悠扬的钢琴曲中喝酒。与急切致富的我们不同,这里的主人也一起享受着浪漫的钢琴曲,不动声色,不喧不闹,脸上是经典的微笑,嘴里拖着“萨瓦地卡”(您好)的长长尾音,似乎有没有客人,客人多少,都不那么重要。他们更在乎的,是守候这一份恬静和随意。

我好奇地问主人:“这样的生意能养家糊口吗?”她说,房子是自己的,没有就业的压力,也没有什么生活、养老和看病的压力,挣多挣少都无所谓。风起时静候清凉,雨落时静待花开。主人的生活态度不禁让人羡慕。是啊,减少欲望,活得简单,内心才能安宁从容。我们常说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只有先肯淡泊,甘于淡泊,才能到达这样的境界。

清迈的热带水果品种丰富,我们在蔬果市场买的椰子,到了住处才发现,顺手落在了一家摊位上。心想,一定被摊主吃掉或者卖掉了。但几天之后当我们出去游玩,又路过那家水果摊时,主人老远就冲着我们招手——那些水果一个不少,被他从冰箱里拿了出来,送到我们手上。

穿行在清迈古城窄窄的街道上,惬意地体会慢生活的幽静和诗意。没有失魂落魄的沮丧,没有歇斯底里的叫嚷,光阴就像平静的流水。偶尔抬头,目光所及,是游泳池旁雕像一般坐了一个下午的外籍老人,是大街上相互依偎的一对亲密伴侣,是小卖店里抱孩子的中年女人,是拉着女朋友手逛街的帅哥,是被一本好书深深吸引的学生……他们礼貌地微笑,会心地点头,感恩地招手,给人一种积极向上的热情,以及一种朝气蓬勃的生活姿态。

也许在国内习惯了喧嚣嘈杂的环境、紧张的表情、匆忙的脚步、急躁的表达,为其裹挟,拼命工作,不懈奋斗,忘我挣钱,快马加鞭……这些词汇不知不觉中潜入我们的身体,成为人生的信条和追逐的价值。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在泰国清迈的古城里,在古城清明的余晖里,我忽然觉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一种修行；自得其乐,独自芬芳,亦是一种获得。保持内心的淡泊和从容,也是美好的追求和向往,更是一个人的本真和幸福的源泉。

(摘自《中国文化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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