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之后,天气一直没有转暖的迹象。树木在寒风中瑟缩,冷雨淅淅沥沥,路面湿漉漉的,泛起镜子一般的微光。毫无年味的凛冽中,每年的那个年,竟静悄悄地走近了。
老婆一身寒气地开门进来,抖落衣服上飘落的雨丝。她略微沉思着道,快过年了,该准备年饭了。我挪了挪身子,随口说,不就那些菜,还有什么新鲜花样。扣肉是一定要的,还有猪肘子,还有整条整条的鱼……老婆嘴里咕哝着,显然,她脑里已经在呈现满桌的菜品了。每年过年,老婆就为那一顿饭操心,既喜悦又发愁。按惯例,我们家里是初一中午欢聚的,有时到外面饭店里,更多的时候是在家里,那年味似乎浓烈一些。
老婆从那日起,就开始打听哪里的饭店菜好吃,有什么特色。她的意思,除了自己在家里做的菜以外,也要从店里订制一些菜品。看老婆的絮叨和忙乱,整个的一个年,就集中在了一顿饭上。我在心里叹息,现今的年,似乎是年味愈来愈淡了,只剩下了一顿团圆饭。眼前,就不由自主地幻化出儿时过年的各种气象来……
有一年放寒假,到乡下亲戚家里玩,那时已经能听到年的脚步声了。乡村的田野一片枯寂,空中不时爆出一两声鞭炮响。亲戚家的院墙里,几个壮小伙子,每人扛着一根碗口粗的圆木,围着一口石臼,在用劲地舂糯米粑粑。他们一边舂,一边围着石臼转,口里喊着抑扬顿挫的号子。臼里早已煮熟的糯米被圆木捣烂,再被碾成糊状,后被拉扯成柔韧的丝丝缕缕。我们一帮小孩子,围着大人,不停地欢笑着。天气寒冷,那几个壮小伙子满头汗水,脱得只剩一件衬衫。那是我看过的唯一一次舂粑粑,却在我的脑子里留存了几十年。也许,是因为那古老原始的劳作景象,与年有关联的缘故吧。
我的左手大拇指上,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细小疤痕,是小时候过年放鞭炮不小心炸的。那年,下了好大一场雪。在那场飘落的雪中,我朝空中扔出了一颗鞭炮,鞭炮落在雪地里,却没响。我跑过去,蹲在鞭炮旁,伸手去拨弄,鞭炮却突然爆响起来,冲向天空。我被吓得仰倒在雪地里。但同时,美丽的景象却也童话般闪烁在我的眼前———鞭炮的落红与飘舞的雪花,在空中交织、漫卷,缓缓飘落大地,离我那么近,近得几乎都洒落到我的身上。我手被炸的悲剧没敢告诉家长,如同那幅奇妙的图画,一直深藏在我的记忆中。那是一幅难以忘怀的年画。
大年三十的夜晚,那年我读高中了,和几个同学逛荡。临近午夜时分,一个姓戚的同学带我们到他家。他家里早已围着桌子摆好了饺子,以及用小碟盛好的下酒菜。他父亲热情至极,招呼我们坐下,每人斟上一小杯酒。同学父亲很能喝洒,一杯接一杯。我是第一次喝酒,辣得直咳嗽,眼泪都流出来了。同学父亲直笑,安慰道,没关系,习惯就好了。走出他家,我头晕目眩,摇摇晃晃。多少年了,我没在大年三十午夜时分喝酒了?那种感觉,已经渺远得庶几于无了。
老婆网购了几个泰国青椰,是那种削了皮,浑身雪白的椰子,钻个洞,将椰子水倒出,清冽香甜。老婆说,留几个过年吃饭的时候喝。老婆的话将我从那几幅图画中拉回。老婆为了过年那顿饭,极其用心,连饮品都要不同一般。但我能够想象出过年那顿饭的几乎每年都一样的情景:几代人围坐一起,腾腾的热气中,举杯欢庆。觥筹交错里,旧年的烦恼、苦闷烟消云散,新年姗姗的足音里,共同祝福事业顺遂,身体健康!这顿饭的画面肯定是极美的,只是转头看着已经四岁多的孙女,有些许遗憾。
她的年,还有当年我们的年味与乐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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