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母亲聊天

母亲住在农村老家，我在城市工作定居。距离，成了我们相聚和交流的障碍。聊天，也就成了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因为我经常把“忙”当理由。

大年初三，终于有空跟母亲好好聊聊。母亲的话语在我脑海中翻腾，寻常日子中的小事情大道理，渗透我的神经，在骨子里烙下了痕。

当晚，坐在热乎乎的土炕上，我和母亲拉开了话匣子。可能是因为我中午外出走亲戚喝了点酒的缘故，母亲就给我说起村里有人喝酒致残的事。

母亲说的那个人，小时候和我在一个学校里读书。他比我

小，长的胖乎乎，小时候经常见面，至今也有些印象。由于上学读书、外出工作，有三十多年未见面了。

母亲说着，我听着。那个人跟一帮狐朋狗友喝完酒，骑车下坡，恍恍惚惚经过一座小桥时，跌倒在桥下，不省人事。等被发现，距离事发当时已经好长时间了。后虽经医治，还是造成下肢瘫痪的结果。至今有五六年了，他妻子整天以泪洗面，老母亲则一把屎一把尿地照顾他。可是前不久，他老母亲去世了。这让他怎样活呢？母亲边说边难受得抹着泪。一个长期卧床不能自理的病人，妻子不离不弃地照料伺候，还要操持家务，日复一日，那是多么艰难的事情呀！我不禁潸然泪下。

母亲说，那个媳妇上山干完农活，常在山沟角落里偷偷哭上一场，然后回家带着微笑伺候丈夫。婆婆在世时，心疼媳妇，半夜起来给儿子翻身，看着又黑又瘦熟睡中的媳妇，婆婆每次都哭着入眠。那个常年卧床的人，见人就说“再也不喝酒了，喝酒害死人呀。”唉，是酒害了他，害了他的家，听说他儿子正在读大学，需要亲戚资助，为此还欠下了一笔不小的债务。

夜深了，母亲在诉说中感叹，时不时地抹着泪。我听着浑身发热，感觉母亲是在给我上一次深刻的“酗酒害人”的教育课。看着母亲鬓边的白发，感触着岁月的无情；瞅着母亲布满皱纹的面庞，回忆着过去艰难的时光。八十多岁的母亲，真的老多了，背也有点驼了。此时，我觉得土炕越来越热，热得我都坐不住了，起身给母亲倒了杯茶。母亲兴致很高，继续说着村里的事。

“听说后街‘老半仙’的孙子年前进局子了。年轻轻的不学好，去偷人家钱包，活该被抓。”母亲气愤地讲着。我说，“老半仙”咋也不给他孙子算上一卦呀！母亲顿时笑出了声。我遂而把一块“小元宝”形状的糖果，剥开递给母亲。母亲高兴地含在嘴里，脸上露出了甜美的微笑，仿佛菊花绽放，喜悦满怀。

“你没看见，中街‘老倔头’得了个胖孙子，他高兴得在孩子刚满月就抱着满街谝弄，结果孩子得了重感冒，住了半个月医院，花了好几万呢。真是瞎嘚瑟，没个稳重样，猴亲孩子。这下可好了，让他儿媳妇好一顿数落，整天在家喝闷酒。过日子，还是本分点好呀。”

午夜的钟声响起，母亲没有一点困意，聊兴正浓，感觉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兴奋过。我只好做一个洗耳恭听的好孩子，继续和母亲聊着。“东街你二大爷的大孙子考上博士了，真有出息。那孩子就是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来给我拜年还鞠躬作揖，老有礼貌了，说话实在，嘴还甜，很待人亲，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这孩子有才，从小就用功学习，努力刻苦，还孝顺。虽然家里穷，但是人家从不乱花一分钱，还勤工俭学，真是个好孩子。”母亲一边夸着，一边喝了口浓香的茶。我也附和着，说着那孩子的好。

聊着聊着，我不知不觉睡着了。母亲给我一边垫上枕头，一边盖着被子。像小时候一样，我睡得好香甜。炕太热，我居然像小孩子一样一夜蹬了好几次被子，母亲给我掖了好几次被子。

陪母亲聊天，使我感悟颇多，长了见识，收获了人情世故。可是，母亲年龄越来越大，聊天的时间会越来越少。我暗下决心：要多挤时间陪母亲聊天，多向母亲讨教人生的真谛，不断充盈饱满自己的灵魂。

刘学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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