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父亲舀鱼

李康宇

傍晚，天色暗淡了，几颗星悬在头顶上，发出点点微光。我和父亲前往江边舀鱼，夜里的风，从江面上拂过来，携带着些水气，倒也很清凉。

我似乎忘了是来帮父亲提鱼的，脱了鞋，就把脚泡在江水里，不禁打了个冷战，但也觉得很舒服。父亲说：“你快把那臭脚丫子收回来，别把江里的鱼全给熏晕了。”我煞有介事地把自己的脚凑到鼻子边闻了闻，喃喃自语：“哪里臭了！”

江中不时有来往的船驶过，或大或小，总能荡漾起一圈圈的浪。小帆只是涟漪，若是运货物的大船，几声呜呜的船鸣后，掀起一阵阵澎湃的浪花，重重地拍打在岸边的石块上。想到那些勇敢的弄潮儿，他们不惧怕怒吼的狂涛，在浪尖舞蹈，可真厉害！

我在江边的碎石上行走，父亲在水里淌。不过相比于父亲，我的动静要大得多，岸边的石头毫无章法地躺着，我时不时地踩落几个石头，扑通扑通地滚到水里去，溅起水花。父亲没怪我把他的衣服打湿，只是说我把鱼全吓跑了。

向前走了十来米，父亲和我同时发现了目标——一条鲫鱼。我停下脚步，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心里想着千万别“掉石惊鱼”，不然父亲就得怪我了。父亲先是把灯若无其事地照向别处，然后猛然把光照在鱼的周围，鱼儿突然双眼一花，直接愣住了，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我对父亲说：“舀呀，快舀！”父亲却一点儿都不着急，他缓缓地移动着手电筒，那条鱼像着了魔似的，跟着这束光游，仿佛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自己乖乖地游进了网里。父亲一挥手，只见一条鱼在网里跳舞。

父亲把鱼儿放进桶里，摸着我的头轻声说：“这束光对于鱼儿来说，是一个美丽的陷阱，人的一生也会遇到很多刺手的玫瑰，一不小心，就会划破皮肤，流出血来。所以遇到诱惑，你可要坚定住自己的内心。”

我对父亲说：“幸亏这鱼个头还有些大，若是再小点儿，成‘漏网之鱼’了，就竹篮打水一场空喽。”父亲说：“漏网之鱼都是小鱼苗，要是都被打捞上来了，到了夏天就没有大鱼吃了。”

出师顺利，后面的鱼就“不请自来”了。等到天上的星格外亮的时候，我们已经有了小半桶的收获。在我的脑海中，小桶中跳跃的鱼儿，已经变成了明日饭桌上的一碗鲜美鱼汤。父亲上了岸，坐在一块巨石上，脱下胶鞋，扬起来，两个胶鞋口就像两条瀑布，汩汩地往下落水。

“爸！看来还有一条小鱼在这鞋里住下了呢！”原来，一条小鱼游进了父亲的鞋里。进去容易，再想要出来那可就难了。

“我就说嘛，脚底怎么一直痒痒的。”父亲挠了挠被晚风吹乱的头发。江边，夜里，一对父子的笑声荡漾出很远很远。

父亲看了看这条鱼，然后望了望远处翻滚的江波，对我说：“把这条小鱼放生了吧，它眼睛好像还没睁开呢！”我轻轻地捧着它，放进了水里，打开手电筒照向水的远处。那条小鱼，随着渐渐消失的光，慢慢地离开了…… （E）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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