挫败感（外五首）

□祥子

一丝凉意顺着骨骼的缝隙爬进来

精致的妆容被三串珍珠项链抬得更高

与右肩呼应，绢花的幽香凝聚耳畔

呼吸静止了，饱满也停留在最高峰

那样乌黑油亮条理分明的发丝

致使我胸中的挫败感瞬间油然而生

大提琴缭绕的余音

从雨滴的缝隙间挤过来

传达出对雷霆的规避

鞋底湿泥一动不动，保持傍晚姿势

闪电将积雨云裁成细丝，自上而下的

琴弦，纵容一粒粒音符闪展腾挪

和弦起伏，在夏夜扶持下愈加饱满

大提琴缭绕的余音涉水而至

分明夹杂着海的腥味，不咸不淡

口苦症又一次发作

滴滴答答的牙痛，贯穿所有线索

透过落地玻璃外摇摇欲坠的光晕

黑暗再次漫过防波堤

把一段苦心经营的梦境，浸泡得

腐朽不堪

夜晚的奔跑

大水在上，一些想法被雨和雷声阻隔

想起五月的青翠，蓝天巨大且薄

绕过弯弯曲曲的水声，还有一路故事

抵达高悬之屋，搬运一瓶又一瓶醇香

其实是借此描绘更准确的侧影

终其一生，闪电都在一面

透明墙前徘徊张望

我们都是楚门，我们无处可逃

死亡恩典赐一段慈航

我带你去花园吧

无名树下，冬暖夏凉适宜梦

嗯！你要梦见我

在窗外，变成果实来看我

银杏叶恋歌

银杏叶往下坠纷纷

金箔一样慷慨

撒向机动车道、斑马线……缩脖子的

路人丙乙甲

只有我会去捡拾

老了，如果你在（像酱园公所那晚）

俯身或屈膝就不需寒风来扶

我爱银杏叶的太阳色

血液里淌满黄金

也爱叶子边沿的缺口

像是经受过刀斧塑身雷电裁剪

抑或是单纯爱美

曾经，我为生命逝去恸哭怨怼上帝

至少在银杏叶坠落时刻

我原宥了无常

甘愿共同奔赴苍茫无期的命途

银杏叶是天底下最好看的树叶

是大地的书笺

是一首比黄金贵重闪耀的诗

我爱它（或爱你）却永远无法与之匹配

另一列火车将披光而来

——给Doris

在广场读诗

在喷泉池旁读诗

在一楼候车厅读诗

火车在二楼候车厅外出发

我险些错过了行程……

余晖沐照着广场和喷泉压抑的舞姿

以及候车厅无人落座的椅子、窗台、

地板……

日子也飞得太快

“我听不到你的声音，在最深的海底”

夜里的微光，应该比白天跑得更快

这与梦境恰恰相反：

潜得越深，被捆绑得越紧

翻过一夜（页），还须频频回头吗？

把那些无意间种下的种子

一粒一粒掏出来，生吞下去

时间之刀

一个名字，总在不经意间

切开我日渐麻木的灵魂

冰冷，并非血液循环的常态

但被雪花覆盖的好日子

总在阴霾围困之外召唤

一派晦暗山河中仅存的亮色

睡梦总是来不及预约

它们在昨天已先期到达

回忆起雪在阳光下的舞蹈

天空飘满不可胜数的美

转身离开那一瞬

纯洁的杀伤力无法阻挡

祈求以右腮一行清泪

冲刷掉疼痛的根源

每个画面若隐若现的笑靥

永远驻足春天

最真实的你

已完美呈现生活的细节

相对于旅客，阳光多么安静

相对于我，火车多么从容

一首诗在风中诞生

献给那个顺手为我拉上车帘的陌生人

他曾为我拎行李

也献给踩踏余晖匆匆奔跑的少女

她或许也曾患抑郁症

阳光代替她的母亲小心翼翼抚摸她

有时我们会错过行程

但那没什么关系

一列火车远去

另一列火车将披光而来

（——“咣当”“咣当”——）

车厢是糖果色的

一节比一节甜蜜、多汁

啜泣的少女、忐忑的母亲会忆起

那节埋藏多年的甘蔗

去“探亭”饮乌有茶

空气的良好指数

刚好够酝酿意境

苔藓欣荣

悄悄攀爬 嬉戏

蚂蚁传递露珠和碎木屑

你带我们去看石经寺的罗汉松和银杏

罗汉松一株垂垂老朽

一株青翠如少年

银杏树在雷雨中参透永夜

放出胸中乌云

凭空生新叶结白果

在石阶上坐下来

颔首

侧身露出发髻的

是我

你立在石阶下

时间又静又慢……

我们去“探亭”饮乌有茶

将石榴和葵花籽分给对方

牛肉干舍给瘦猫

一只松鼠经过密林

留下蓬松适度的甜和秩序

（草木的香甜是否与人类一样？

人类的戒律比草木森然！）

柔若发丝的忧伤

种在夜晚深处

等待我手持时间之刀

一一剔除

五月，雪依旧勇敢如初

五月，已经过了立夏

雪仍在我的天气里出没

她的勇敢与轻盈无人能及

她在睡莲叶片上的舞姿同样如此

因为怀念和忠贞

雪主动融化自己的心情

渴望沉浸在永不消逝的痴爱中

时间猝不及防

漫过一道又一道防波堤

再次把苦涩填满记忆的缝隙

以长睫毛过滤掉内心的悲伤吧

让宇宙间最纯、最美、最甘甜的泪水

滋润脸上不愿凋谢的玫瑰

野舞

章法自在天地之间

野性的舞蹈让飞鸟迷失前路

丰满又丰沛的生命之源

孕育嫩叶，滋润万物

最后将一切纳入怀抱

腰以下，是虬然的根部

它保证舞姿不偏不倚

拨云见日，透明的目光见证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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