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遭家暴 起诉离婚未获准 再次遭掐脖时刺死醉酒丈夫 正当防卫？防卫过当？

45岁的广东汕头女子许某长期遭遇家暴，起诉离婚但法院未能判离。第二次进行离婚诉讼期间，许某再次遭遇家暴，在遭丈夫掐脖的情况下用剪刀将其刺死。

法院认定“防卫过当”，判决许某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近日，这一案件判决引发争议，多位律师学者表示，从法院认定的事实来看，许某使用剪刀时不法侵害“掐脖”正在发生，其没有超过必要限度，应认定为“正当防卫”。

>>案件回顾

女子起诉离婚遭驳回

丈夫家暴行为并未停止

许某今年45岁，是广东省汕头市潮南区人。因忍受不了丈夫郑某长期家暴，在2019年5月8日向辖区法院提起离婚纠纷诉讼。同年7月29日，法院判决不准两人离婚，并驳回她的其他诉讼请求。后许某与郑某分房睡觉。

但郑某的家暴行为并没有停止，2020年6月15日，郑某再次对许某实施家暴并掐住她的脖子，许某持一把剪刀将其刺死。

2020年6月16日，许某被刑拘，因涉嫌犯故意伤害罪于同月30日被逮捕，2021年2月10日被取保候审。

2021年9月23日潮南区人民检察院向法院提起公诉，潮南区人民法院在28日立案，后公开开庭审理了此案。

近日，潮南区人民法院对该案进行了判决,认定许某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

>>法院判决

夫掐脖直到被刺后才停手

妻超过必要限度属防卫过当

判决书显示，2020年6月15日23时许，郑某酒后闯入许某卧室，用手掐住正在睡觉的许某颈部，许某起身反抗遭到郑某殴打后逃出卧室，许某的父亲听见吵闹声赶到现场劝架时被郑某持铝盆打伤。

许某叫郑某不要影响孩子休息后返回卧室，郑某持铝盆再次闯入卧室砸打许某头部，许某先后拿保温瓶、剪刀对抗，双方在推搡过程中一起摔倒在地上，郑某倒地后再次用手掐住许某颈部，许某遂持剪刀捅刺郑某胸部等处至其松开手才停止。

随后，许某打电话报警，民警到场后将许某带回审查。归案后，许某如实交代了故意伤害的事实。

经鉴定，郑某的血液中乙醇含量为252mg/100ml，其死因符合多处锐器刺创致右肺多处破裂、血气胸形成继发失血性休克死亡。许某的面部、颈部、双上肢及腹部多处软组织损伤，符合钝性外力作用所致，其损伤程度为轻微伤。

在庭审中，许某的辩护人、律师提出，郑某对该案的发生存在过错，许某的行为属于防卫过当，案后有自首情节，自愿认罪认罚，已取得被害人亲属谅解等情节，请求对其减轻处罚并适用缓刑。

法院审理后认为，许某在他人对其进行不法侵害时持械防卫，但超过必要限度，致1人死亡，其行为侵犯公民的人身权利，已构成故意伤害罪。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许某犯故意伤害罪的罪名成立，量刑建议适当。

法院认为，鉴于本案属婚姻家庭引发的犯罪，被害人郑某对本案的发生存在过错，被告人许某的行为属于防卫过当，案后主动向司法机关投案并如实供述罪行，有自首情节，自愿认罪认罚，以及取得被害人家属谅解等情节，依法对被告人许某予以减轻处罚。

网友：法律应对家暴零容忍

善良的阿飞：如果家暴准予离婚，就不会有后面的事。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法律应该对家暴零容忍。

陈小皮334：所以现在的民法，离婚应该看情况，有暴力行为的应该立刻判离，不需要冷静期！

全初兰：有暴力行为，第一次就应该批准离婚。

华生：个人同意律师正当防卫观点。首先掐脖子已威胁生命，再次女子当时无法精准预估自身生命安全。家暴不仅仅是家务事，需要相关部门的特别重视。

>>正当防卫还是防卫过当?

律师：应认定为“正当防卫”

学者：不能“唯结果论”

正当防卫还是防卫过当？家暴过程中的自我保护和一般情形的防卫又是否存在区别？对于此案，多位律师和学者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北京富力律师事务所殷清利律师认为，正当防卫与防卫过当的区别主要是是否“明显超过必要限度”和“造成重大损害”。依据《两高一部正当防卫指导意见》第12条，防卫是否“明显超过必要限度”，应当综合不法侵害的性质、手段、强度、危害程度和防卫的时机、手段、强度、损害后果等情节，考虑双方力量对比，立足防卫人防卫时所处情境，结合社会公众的一般认知作出判断。在判断不法侵害的危害程度时，不仅要考虑已经造成的损害，还要考虑造成进一步损害的紧迫危险性和现实可能性。不应当苛求防卫人必须采取与不法侵害基本相当的反击方式和强度。

在本案中，抛开特殊防卫的内容，仅就是否明显超过必要限度来区分，郑某一贯对许某实施家暴行为，而且案发当日不法侵害行为具备持续性、复合性、严重性之特点，许某父亲来帮助，也被郑某攻击制止。在此情况下，许某作为女性，在对抗郑某上存在严重力量差别，对此应当立足防卫人角度分析，而且许某被迫采取生活所用的保温瓶、剪刀予以反击，明显没有精心准备，反映出许某当时的情绪紧张之情形，在此综合因素下，其在郑某再次手掐颈部关键部位的情况下持剪刀捅刺郑某胸部，造成其死亡，没有明确超过必要限度，不应认定为防卫过当。

另外，一般家暴情形下与一般情形并无实质区别。在2020年《两高一部正当防卫指导意见》出台前，2015年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司法部出台《关于依法办理家庭暴力犯罪案件的意见》专门对该领域的正当防卫进行过专门规定，可以说在家暴情形下更应从保护妇女角度予以适用。

北京市中闻（长沙）律师事务所律师刘凯也认为，此案被告人的行为应认定为正当防卫。根据“两高两部”《关于依法办理家庭暴力犯罪案件的意见》规定，为使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权利免受不法侵害，对正在进行的家庭暴力采取制止行为，符合刑法第二十条第一款规定的，应当认定为正当防卫。是否“明显超过必要限度”，应当以足以制止并使防卫人免受家庭暴力不法侵害的需要为标准，根据施暴人正在实施家庭暴力的严重程度、手段的残忍程度，防卫人所处的环境、面临的危险程度、采取的制止暴力手段、造成施暴人重大损害的程度，以及既往家庭暴力的严重程度等综合判断。

本案中，丈夫扼压妻子颈部，直到妻子被迫持剪刀捅刺其胸部等处方才松手。众所周知，人的颈部属于脆弱要害部位，很容易致机械性窒息死亡。加上丈夫处于醉酒状态，妻子生命权正遭到严重侵害，事后站在过于冷静客观的角度要求妻子的防卫限度，不仅悖于人情也不符合正当防卫立法之本意。

北京师范大学法学院副教授、中国刑法学研究会副秘书长彭新林表示，本案是典型的“受虐妇女杀夫案”，学界有专门研究在此情形下的刑事规则，并不是说只要是这种情形就构成正当防卫，主要还要看案件具体情形是否符合正当防卫的标准。防卫过当有两个标准，“是否明显超过必要限度”和造成“重大损害”，本案中虽然有被害人死亡这一“重大损害”，但并没有“超过必要限度”，认定相关事实不能“唯结果论”。

>>为何第一次起诉离婚未判离？

律所：案发第二次离婚诉讼期间

法院：了解情况后再回复

为许某提供辩护的广东诚公（汕头）律师事务所的一名工作人员向记者透露，许某长期遭遇家暴，在第一次因家暴起诉离婚被驳回后，她又向法院提交了第二次起诉，此案正发生在第二次离婚诉讼期间，案件尚未开庭。“在我们这边，如果要离婚，是要两次起诉的。第二次才可以被支持，第一次一般是不会被支持的，无论你是不是（遭遇）家暴。”该工作人员称。

记者向工作人员提出采访给许某提供法律援助的当事律师，但暂未获得回复。

针对许某此前因遭家暴起诉离婚未获准的情况，北京隆安律师事务所马律师表示，判决离婚有着法定标准，比如存在长期与他人同居、重婚、长期家暴等，根据我国婚姻法规定，有下列情形之一，调解无效的，应准予离婚：实施家庭暴力或虐待、遗弃家庭成员的。

马律师称，能有证据证明当事人长期遭遇家暴，以及证据比较充分的话，在第一次起诉时法院就应当判决离婚。有的时候法院没有判决离婚，是因为证据不够充分，法院认定夫妻间没有达到感情破裂。充分的证据一般包括报警记录，出警记录，求助妇联、社区居委会等机构记录，有过三次以上明确记录的，算得上“证据充分”。

12月9日，记者同时致电审理该案的汕头潮南区人民法院咨询相关情况，一名审判管理办公室工作人员回复，需要了解相关情况后再回复。据潇湘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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