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银杏林

李永红

出了小镇街道，我和妻驾车沿着观光路南行，不远处路边一片黄灿灿的银杏林，在湛蓝湛蓝的天空和蓬松的像棉絮一样的白云映衬下，美得让人窒息，让人留恋。

这片银杏林不大，约莫二三百棵树的样子。树干笔直，树间枝枝相交，叶叶相望。金黄的银杏叶颇有底气地炫耀最美的秋装，大大小小的树冠撑出了一片阴凉、一片美景，也撑出了一片好心情。清风掠过林梢，银杏叶响声哗哗啦啦，那是溪流滑过砾石、春蚕夜食桑叶、屋檐长落急雨，那是少女开心的喧笑，那是情人私语喁喁。脚下铺满落叶，踩在上面，柔软轻盈瞬间在全身蔓延。更惊艳的是，头顶一片金黄，脚踩一片金黄，在金色的世界里，你成了格林童话中的青蛙王子、玫瑰公主、快乐的汉斯。

人们周末的悠闲和快乐尽情挥洒：衣着时髦的几个靓妹随心所欲玩自拍，一家老少几口人变着法逗三四岁的小男孩共享天伦，一群户外打扮的男女叽叽喳喳交流爬山的苦辣酸甜，只有几个小男孩跟在高过他们半头的小女孩屁股后边，在林子深处任性地跑来跑去，那开心的尖叫追逐声在银杏林上空回荡。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妻情不自禁惊叹：太美了！给我来几张。她不断地变换姿势：坐着、站着、靠树、举手、抬腿，我频频按下手机快门，不愿辜负这美景良辰。

过把拍照瘾，我们出了银杏林，对面路边南瓜地摊围了半圈人，摊主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她告诉我们，南瓜是自家地里种的，又绵又甜。今年种的南瓜产量高，东西不愁卖，一大堆南瓜一会就销得差不多了。她指着对面的银杏林说，这是她家的责任田。观光路开通后，村上搞起了观光农业，公公和丈夫买了一批银杏苗子栽到地里，没想到长得这么快，还特别好看，一到节假日，带着家人或邀上三朋五友来看风景的人越来越多，她在自家地头摆个南瓜摊也有了收入。

女子的南瓜有的像胖长的葫芦，有的像娇小的草墩，它们抱团在路边，等待着新主人。妻子伸出大拇指，老练地在一个胖葫芦的南瓜上掐了两下，看样子是老南瓜。女子笑着说，这南瓜卖的都是回头客。后来妻说，吃过的南瓜不少，只有银杏林边的胖葫芦南瓜最让人留恋，以后有机会再去一趟银杏林，买一大堆，让亲朋好友都尝尝。

转眼间快一年了，妻时不时提起那片银杏林，提起银杏林边的葫芦南瓜。一天送朋友去华山火车站赶车，返回途经那片银杏林。连续十多天的绵绵秋雨在这一天好不容易收住脚，但不知是雨脚收得太快，还是太阳来不及准备，早晨的天气扭扭捏捏不晴不阴，像一个空洞的眼神或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谜一样让人猜不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土腥味，雨水反复冲刷的银杏林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眼巴巴等待太阳温柔的抚摸。银杏叶亮绿泛黄，远没有完成草绿到金黄的华丽转身，可能想把最美艳的金色时光留给深秋的某个蓝天白云。

银杏林边没有停靠的车辆，更没有期待的那个南瓜摊摊。我们便向不远处地头撑着一顶红色遮阳棚的冬枣摊打听，女摊主说，过了前面的大桥，新品种南瓜一大片一大片，一品香今年卖得火。妻说，她在超市买过，还是没有胖葫芦南瓜好吃。

岁月的沧桑掩盖不了男摊主年轻时的精明，一头短发白多黑少，眼神中更多的是和善与知足。他告诉我们，两个孩子大学毕业后，在外地都找到工作成了家，他们老两口在家留守。这些年，村上兴起建冬枣大棚，他们趁自己腿脚还算硬朗，也在自家两块地里扣了几个冷棚，除了环割、下枣忙不过来时雇几天帮工，平时都是自己忙活，每年的收入还不错，生活上不用向儿女开口。

走进他家冬枣大棚，棚内枝繁叶茂，密密匝匝的冬枣绿中泛白，白中挂红。更有不少枣暮绿中泛着青光。他说，今年雨水太多，棚里温度上不去，枣熟得慢，往年到这个时候已经空棚。问他今年收成怎么样，他说枣价比不上去年，不过好在产量还不错，一亩差不多也能收入个万把块。女摊主接着说，我们响应政府号召，不打膨大剂，农药也用得少，枣个头不太大，但个个匀称红度高，入口既脆又甜——咱不能为多卖点钱，倒家乡冬枣的牌子。男摊主指着筐里红红绿绿的冬枣说，自家地里的东西，随便尝，买不买也不要紧。

回家的路上，云开日出，秋阳暖背。今天守“株”没待到“兔”，没买到上次的南瓜，妻多少有些遗憾。窗外，无边的绿毯一样迎面扑来的红萝卜地让人目不暇接；那边，大片翠绿中泛着金黄的红薯叶在阳光下展露成熟的身段，期待破土时青睐的目光；这边，白花花的冬枣大棚依然鼓胀着枣农的腰包。在这段观光路上，你收获的不仅仅是眼前的美景和悠闲，更被不断涌动的生机和希望所感动、所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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