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秋香颂

□井小力

海风，宣布季节的使者：忽而温情脉脉，大海幽静深沉，散发着知名摄影师山本昌南镜头里的玄美与东方禅意；忽而狂嚣凛冽，大海波涛汹涌，颇有浮世绘大师葛饰北斋《神奈川冲·浪里》的气韵。

大地金绿交错，大红大紫，平分秋色。秋忧郁，秋丰富；秋雨冷，秋叶凋；秋果丰盈，秋香荡漾。小城的大地洋溢着浓浓韵味的中国色：金黄、墨绿、胭红、黛蓝与烟青……被秋雨润泽的草木风物，缀满晶莹薄凉之霜露，那是天宇对盛大夏日的流泪告别。水珠深情眷恋大地，老树日渐枯萎的叶子，紧紧抓住炫耀的尾声，仿如带着串串水晶项链，与秋风乐曲枝头摇曳。落寞之秋不再寡淡，映入眼帘的皆是清气疏朗之景。

若比斑斓浮华春之歌，我似更爱安雅枯寂秋之词；悲凉的力量丰盈，颓美的哲思深邃。秋的季节是八大山人的画，傲洁有风骨，落魄有贵气；他笔墨中的飞鸟、游鱼、残荷……寥寥数笔，直抵生命的本质。人生的纹理与质地他都经历了，名利奢华，终将烟消云散，唯寂与空才是生命的永恒。

秋日的云，氤氲着饱满沉淀的诗意，如睿智的哲学家，金句迭出，变幻莫测；忽而傲立如雪山，忽而披金如少女，忽而散淡又率直；妩媚着天宇洪荒，惊艳着人间烟火，洋洋舒写着慵懒有趣的散文……我仰望天空，那多变的云，在烈日炙烤的幻化中，透着古老沉迷的金属色，我想说：那是一幅幅宋代画，高远似雪山，锦绣自然诗。

初秋的海，透着饱满的金属感，莹莹俊目，那是太阳神的恩赐，仿如雪莱浪漫的诗……幽蓝沉静的大海，飘着外星球的仙气；一只只海鸥，翱翔海面，晚霞辉映，陡然有了“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画意。

秋日依旧热烈的太阳，无所顾忌地在大地燃烧；海浪如同铺在沙滩上枚色厚重的帷幔，若隐若现装饰着梦幻之海：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一半碧蓝深邃，隐藏丰富生灵宝藏；一半华丽耀眼，张扬诱惑人类的欲望。

深秋的海，风雅中透着狂野气质。沙滩少了夏日熙熙攘攘的避暑人群，海岸寂寞着，仅有青年悠闲漫步，老人专注垂钓，亦有人如我听风、听浪，等黄昏。

我喜欢驻足沙滩一隅，眺望苍茫孤绝的海域，任凭凛冽海风拂面，吹散我的发际，牵扯我的衣角，洒脱无序曼舞；任凭海浪拍案，沙滩成宣纸，海水成墨笔，浑然绘成一幅幅颇有韵律的沙滩现代画。我叹大自然之神奇，我贪婪享受着小城最阔气的姿容。

苍穹下，人类何等渺小与卑微。仅是一抹微尘、一枚沙砾、一滴水珠。“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人生有大悲不自知”。我徜徉海岸，走不近太阳，她如此神圣，寓居于光中，使每个想靠近她的人目盲。“世间所有造物都起源于上帝的爱，是完美的；这种完美，已被人类的自私扰乱 ，邪恶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人类爱自己甚于爱上帝。”也许瘟疫、战争皆源于此。

深林大海、日月星辰，这是小城一幅有天籁之声的长轴画卷，四季流动：有风有浪，鸟语啼啭；有雪有雾，桃红梨白；有霜有雨，叶落硕果。大自然的崇高之美，赋予我爱的力量，仁慈的智慧，幸福的密码。后疫情时代，我闲暇光阴大多是在漫步的赏风赏景中消磨殆尽。

日常才意味着安泰。曾记得，初秋时节，小城空寂，大地沉睡，沙滩休眠。它们卸下平日承载的重量：密匝匝的人流，奔腾不息的车轮，人们惊恐地归隐在方框的水泥石墙里。

喧嚣折腾，浮光繁华，南来北往，疲惫的小城，被病毒侵扰。人与人保持疏离，只有窗外蝉鸣乐曲铺天盖地；拔节疯长的大树，奋力发出簌簌的声音，多像人类与病毒的抗争。

午夜，月光笼罩着白衣天使的影子，他们疗愈小城；炙烤的八月，我看不清他们的脸，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汗水浸润了天使的翅膀，昼夜护佑着我的城；天空翱翔的群鸟，闪动着白色的光影，我仰视着！

战争、瘟疫，我想起了欧洲中世纪……这个初秋，我们终难忘与瘟疫坚强斗争着的日日夜夜。

后疫情时代，改变着人与人之间的社交关系，亦改变着自己的心态，改变着每个人的生活方式。深秋，风的味道变了，大地风物亦枯萎，天上人间亦清寂；有些人走了，有些人仍伴，人生如此值得珍重！

“春天只有花怒放，不及秋意风情长”，我愿赋秋之礼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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