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的“村奖”

李秀芹

20世纪80年代,村里每年重阳节都要评选全村好媳妇,每个生产队两个名额,村里一共四个生产队,选八人。好媳妇的主要标准是孝顺公婆。重阳节这天召开村民大会,八位好媳妇上台领奖,奖品是一朵大红花,妇女主任亲自给戴上,好媳妇的名单还要张贴在村里主要街道宣传。

这种评选也有其弊端,有些队里孝顺媳妇很多,可就是评选名额有限,取舍之间有人欢喜有人忧,而且那些不孝顺的媳妇不仅不反思自己不孝顺,还会起嫉妒心,到处吐槽评选不公,将矛盾转移到婆婆身上。

村领导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开始改革,不仅选好媳妇还选好婆婆。90年代村办企业日渐红火,村里有钱了,便对评选出的好儿媳好婆婆进行物质奖励。这更加让某些人不舒服,村里的大会干脆不参加,还放话出来,谁当选了谁去。

好媳妇好婆婆的颁奖搞了三年,村领导意识到这种评选对改善全村的婆媳关系并未有多大效果。最后还是妇女主任出了个主意,以后重阳节不选好媳妇好婆婆了,把全体村民召集在一起,开全村茶话会,摆上瓜子摆上茶,让大家畅所欲言,但主题不能乱:婆婆夸媳妇,媳妇夸婆婆,谁家夸的好就奖励二斤猪肉。

按户抓阄排队发言,谁抓到“1”谁家的婆媳先发言。第一次抓阄那年,村里的二圣媳妇抓到了“1”,她是村里有名的厉害媳妇,不孝顺公婆臭名在外。村支书让她先发言,她刚出口就想说婆婆坏话,妇女主任立马制止了她,提醒她,夸好才能参加评选。二圣媳妇不想和猪肉做仇敌,马上转了画风,夸起了婆婆,说婆婆是个老实人,把她当亲闺女看待。她还没夸完呢,二圣娘忙站起来拉着媳妇的手,说,俺这媳妇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心眼可好哩,地里家里都是一把好手,俺这个家多亏她了。

她俩互夸完后,妇女主任每人递给一斤猪肉,二圣娘忙将自己的一斤猪肉送给媳妇,二圣媳妇乐得咧着大嘴说,等开完会我用这二斤肉做几个硬菜,你和爹都来俺家吃。

二圣媳妇开了好头,后面的媳妇婆婆也都互相夸起对方来,有的是发自肺腑,有的夸得有点儿虚,但只要夸了就有肉吃。那天,村里家家户户都吃上了肉。这种婆媳互夸效果真不错,那些平日有点儿小摩擦的婆媳,经过大庭广众下“一夸”,也冰释前嫌了。

2000年开始,村办企业壮大,村民多在家门口上班。重阳节这天,村里出钱请60岁以上的村民外出旅游,爬爬山看看水,然后去大饭店聚餐,旅游回来还有礼品赠送。婆媳互夸的活动也取消了,因为现在村里按月给老人发钱,逢年过节还有福利,老人们不用儿女支付养老费,婆媳矛盾便少了很多。但多年下来,村民们也悟出一条“潜规则”:谁孝顺父母,谁便在村企业得到重用。村里换了几任干部了,在孝顺这事上,都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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