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牛 □宋志国

一日回乡，偶见“阿巴牛”的儿子三宝，大名叫自宁，比我小三岁，应该是平辈分，我们寒暄了几句，便忆起了他的父亲“阿巴牛”。

称呼其父“阿巴牛”外号，似乎很大不敬，何况还是长辈。但村里及周边知道他父亲的大名还真不多，一提到“阿巴牛”三个字，却如雷贯耳。为什么村里人都叫他“阿巴牛”？定有其因，但我已无法考证了。“阿巴牛”应长我父亲几岁，他们算得上是“老表”。记忆中，他个子不高，偏矮，清瘦；但精神矍铄，声音洪亮，脾气暴躁。

人民公社时期，“阿巴牛”家是祝东一队，我家属二队，我们两家相距不过百米。记得他家孩子多，生活挺清苦。故他兄弟俩常贩卖些小猪崽，以补贴家用。他家院子里有棵高大的椿树，至少有二十来米高。但我记忆中最深刻的还是“阿巴牛”家的梨园。

梨园位于村东头约三四百米远，在一个叫“土子”塘的西侧大埂上。大埂有七八米宽，梨树沿大埂两边，中间还向外突出了一段，所以梨园呈丁字形，应该有好几十棵梨树。梨园的周边都是农田，属于开放式的果园。每到春天，梨花绽放，是村里的一处亮丽风景，也吸引着我们小孩去梨园玩耍。到了七八月份，梨子挂满树枝，我们一帮小孩三五成群，跑得更勤快了，当然最惦记着的是成熟的梨子。

梨子成熟时期，“阿巴牛”开始警觉了。我们一帮小孩“偷”梨也不傻，年龄大点的爬上树开摘，岁数小的站岗放哨。几个回合，“阿巴牛”发现梨子渐少了，然后改变了捉“贼”的战术。小孩子们还是太幼稚单纯了，连连得手后，放松了警惕。“阿巴牛”利用他瘦小的身材，跟我们小孩玩上捉迷藏的套路了。

一天，我和老大，还有个“小金山”，另外是哪两个熊孩子记不清了。我们也忒胆大了，早上队里社员刚出工，我们就偷跑到梨园，当大家正摘得兴高采烈时，“阿巴牛”突然出现在我们眼前。没有退路，我和老大当场被“阿巴牛”打了好几鞭。吓得我拔腿往村里跑，还是人太小了，没跑三四百米，快到“小友子”塘，正好又有点上坡田埂，被“阿巴牛”追上了，气急败坏的“阿巴牛”用树条打了好几下。我在惊吓与疼痛中，一边跑一边大哭起来。惩罚我后，“阿巴牛”返回又追“小金山”他们几个。他们比我大两三岁，跑起来像兔子一样。土子塘分南北两塘，中间有一个大埂，埂尽头有一个约两米的大缺口。但中间那个埂那个缺口，是他们唯一的逃路，不得不佩服他们当初怎么跳跃过那个大缺口的。尽管他们跃过大缺口，但愤怒的“阿巴牛”还是没放过他们，一直沿油坊塘、杨家圩追打到中垾，撵了五六里路方才罢休。

打那之后，我们再没敢跨进“阿巴牛”家的梨园了。碰见“阿巴牛”我们都紧张地躲着他，仍心有余悸。现在回想，童年偷梨顽皮，“阿巴牛”那么凶悍，归根结底还是那个年代太贫穷了。

后来，“阿巴牛”在一次贩卖小猪崽的途中不幸遭遇车祸，虽然捡了一条命，但下半身瘫痪了。上世纪七十年代，医疗水平、经济条件都不是很好，没过几年“阿巴牛”就去世了。好像就在那时候，他家门前的大椿树也伐掉了。而他家的梨园，也随着树种的老化和农村的改革渐渐消失了。但“阿巴牛”家的梨园，已在我心中开花挂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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