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灰心，我们本来就不会飞，人生本来就是一片混沌

□新时报记者 钱欢青

毫无疑问，每个人都想出人头地，同样毫无疑问，每个人都在生活的“泥石流”中挣扎。这不是自相矛盾，而是生活真相。谁没有理想呢？很多时候我们一往无前，或许只是为了掩盖内心的慌张，不想让心里那个“躲到某个无人注意的角落”的念头露出马脚。

这样说是不是太灰心了？别灰心，或许我们本来就不是振翅翱翔的飞鸟，或许人生本来就是一片混沌。

我特别喜欢电影《同学麦娜丝》的调调，4个高中毕业后经常聚在一起的好哥们，人到中年，心灰意颓，只有聚在一起喝茶打牌的时候，心才是放松的。喝茶当然不是到高雅的茶室，而是在路边的泡沫红茶店，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开开玩笑，逗逗乐。美好时光总是短暂的，聚会完了，每个人都需要各回各家，重新鼓起勇气去面对生活的艰难。

如果把节奏快速、情节紧张的电影比作传奇小说，那么《同学麦娜丝》只是一篇散文随笔，而且是看起来十分散淡的散文，影片从头到尾夹杂着导演的画外音，但奇怪的是，影片并没有因此成为画外音的枯燥画面“说明”，而是真切呈现了片中人物的生活状态。四个人的生活都是在导演画外音的介绍下展开的，而他们各自都有着各自的问题：保险业务员电风（郑人硕饰）领着微薄的薪水省吃俭用买了一间小小的新房，因为女友怀孕将步入婚姻的人生阶段。电风做事非常认真，却从来都无缘升职加薪，经理是他同学，但他拒绝拍经理马屁；从事纸扎屋行业的闭结（刘冠廷饰），一边辛勤工作，一边照顾卧病在床的奶奶，糊口尚有问题，哪敢想着娶妻生子。好女人终于找到了，闭结也终于不再结巴了，却莫名其妙被黑社会认错了人，遭冤打而死；罐头（纳豆饰）在一次吞药自杀后洗心革面，接下了户政所的工作，因此与他心目中的女神校花麦娜丝重逢，麦娜丝没有出国，她改了名字，做起了“特殊行业”；怀才不遇的导演铭添（施名帅饰），梦想着能拍出杰出的电影，现实里却在帮人拍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广告，一次机缘巧合，他被政客相中，开始一条莫名其妙的选举之路。

一种疲惫的生活，一种人被环境死死钳住、无力挣扎并最终放弃挣扎的哀伤，贯穿影片始终，所以虽然片中有不少幽默、带劲的片段，整体氛围却是灰色、是颓废的。人仿佛是命运的提线木偶，荒诞不经，连婚礼、丧礼都可以变成拉选票的场所。特别搞的是在闭结丧礼上，铭添拉完票就要匆匆离去，罐头、电风终于气愤不过和他动起手来，连导演也加入其中，奋起一脚，把铭添踹倒在地，“世界上第一部导演忍不住跑进画面殴打片中人物”的电影于是诞生了。

看《同学麦娜丝》让人想起王咸小说集《去海拉尔》中的那些人物，也让人想起阿乙笔下的那些人物，他们晃晃荡荡，忍受着无聊的啃噬，颓然地望向自己无望的人生。电风在跟经理闹掰后下班回家，经过公园，西装革履跳进湖中游了起来，“后来有人问我为什么要跳下去，我说我也不知道”。“科学家说宇宙的起源，是来自一场大爆炸，它产生了时间与空间，但大爆炸之前可能就只是一片混沌。我想人生也是一样，我们花很多时间找寻人生的答案，但说不定答案的本身就是一片混沌”。

特别有意思的是，影片最后所有灰暗的人生突然变得十分亮丽，所有人都成了成功人士，在豪宅里巨大的水晶灯下饮酒谈笑。这时导演的画外音又来了：很多楼盘广告都是这样拍的，这些广告告诉我们这就是成功人士的生活。我们总是相信自己身上有一双翅膀，只要肯努力，一定可以展翅高飞，但过了40岁，慢慢可以理解，原来我们其实只是一只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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