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腊八粥里的秘密

□张军霞

小时候，我跟奶奶住在一起，那时日子贫困，一年到头很少改善生活，但每年一进入冬天，我就开始兴奋起来，因为又到了可以喝腊八粥的季节。奶奶总是提前准备东西，其中花生、大米、小米、红小豆、麦仁是家里本来就有的，不用多费心，黑米和莲子要等到逢集日时去镇上买，最后还少一样东西，那就是大红枣，按照惯例，奶奶会到隔壁的李婆婆家去讨一些。

说起来，我们家也有枣树，但奶奶总是说：“李婆婆家的枣儿最甜，熬出来的粥最香！”李婆婆80多岁了，她一辈子无儿无女，丈夫也去世多年，她家院子里有一棵特别粗的枣树，谁都说不清它有多少岁了，每年都能结很多红枣。李婆婆总会专门留出一些，送给大家熬腊八粥。

记忆里，奶奶熬好了香喷喷的腊八粥，总会满满地盛上一大碗，端去给李婆婆品尝。同时，奶奶还会单独装上一些大米或者小米，悄悄地放在李婆婆的炕头。让我觉得奇怪的是，邻居家的王婶、李大娘，家里也都有枣树，但她们跟奶奶一样，偏要到李婆婆家去讨枣。如果说这些人都是贪图占便宜，好像也不对，因为她们像我的奶奶一样，也会悄悄地回赠李婆婆一些五谷杂粮。那些日子，老人家的炕头上，粮食堆得像小山似的……

李婆婆越来越老了，她在一个飘着雪花的夜晚，永远地离去了。办完葬礼，李婆婆的一位远房亲戚，用一把大锁把门锁了，从此，我再也没看到过它的院门被打开。到了熬腊八粥的日子，奶奶神情怅然地站在院子里，朝着李婆婆家的房子瞅了半天，然后才转身去面厢房里捧出了自己家树上结出的大红枣。我做好了思想准备，以为要喝一锅苦苦的粥了，因为奶奶说过多少次了，只有李婆婆家的枣才能熬出好喝的腊八粥。但是，好奇怪呀，我尝了一口却发现，没有了李婆婆家的枣，奶奶熬的粥照样又香又甜。

面对我的好奇追问，奶奶笑着说：“傻孩子，每家树上结的枣都是甜的，李婆婆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没有什么收入，但她从来不愿意白白受别人接济，大家都找她要枣，其实是为了送她些米和面……”

多年之后，我因为求学、工作，奔波于不同的城市。因为风俗习惯不同，各地腊八粥的熬制方法也丰富多彩，呈现出浓郁的地域特色，我每次喝粥时，最偏爱里面的大红枣，因为它总让我想起，当年奶奶藏在腊八粥里的秘密，隔了这么久的光阴，仍然温暖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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