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紧邻着西北农学院(现在的西北农林科技大学),与学院仅仅一墙之隔,学院的教授、学生以及周边乡村的村民都把西北农学院叫“西农”。西农是农业圣地——杨凌一颗耀眼的明珠,她不仅改变杨凌的命运,而且也改变了杨凌民众的命运。这是题外话,不提。
遥想当年,西农南门口有早市,而且非常热闹。摆摊的都是当地农民,卖的都是自家的农副产品:时令蔬菜、鸡、鸡蛋、油、蒸馍、豆腐脑……还有卖粮票、布票的。
上初中时,母亲养了几只鸡,下的蛋舍不得吃,让我拿到西农南门口去卖,补贴家用。
那年我十二岁,虚荣心作祟,认为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被人看不起,不愿去。母亲有点生气,问我为啥不去。我们班许多同学都是西农员工子弟,经常来早市买菜啥的。如果遇到同学,特别是女同学,我觉得很没面子,会被他们瞧不起,因此我不愿去。可我把这话能给母亲说么?
母亲很快就猜出我的心思,说道:“你卖自家的东西,又不是偷的抢的,怕啥!”
我嘴里不说,就是磨蹭着不去。母亲给我找了个伙伴——对门七婶的三儿子,他比我大三岁,去早市比去他舅家的次数都多。母亲给他说:“林娃不戳撑,你看着帮他把鸡蛋卖了,我家核桃熟了,婶给你核桃吃。”
我家院子有棵核桃树,水桶般粗壮,核桃繁得像蒜辫,惹得村里娃娃眼馋。听说有核桃吃,小三子满口应承,让母亲尽管放心。
到了早市,人还真多。我们找了个空地,小三子又找来一张报纸,把鸡蛋摆在报纸上。我依样画葫芦。忽然我发现同班一个女生朝这边走来,急忙给他说:“我去小便一下。”没等他说啥就赶紧躲到了一旁。
没料到那个女生竟然蹲在了小三子对面,跟他做起了生意。我虽然心急如焚,却不能上前。一直看着那个女生离开早市,我才回到了他身边。他埋怨我:“咋这么长时间,你是尿长江还是尿黄河?!”
我自知有愧,不吭声,任凭他数落。他递过几张毛票,说:“给,一个鸡蛋伍分,三十一个鸡蛋,一块五毛五,你数一下钱。”
我接过钱,没有数,装进衣兜,虽说受了数落,心里却喜滋滋的。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做生意。
三年后的1968年,我初中毕业回家务农。
那年家里养了一头猪,半年时光,猪没长多少。这也难怪猪,那年月人都吃不饱肚子,猪就别提了,吃的是糠和草,喝的是洗锅水,没有一丁点精饲料,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到了冬季,那猪不见长反而缩了,父亲怕它冻死,决定卖了它,多少见俩钱。父亲是生产队的饲养员,走不开,就让我把猪赶到集市上去卖。这回不比上次卖鸡蛋,是个大买卖,我心里没底,问父亲买主给多少钱可以出手?父亲对那头猪很不待见,没好气地说:“见钱就卖。”其实父亲心里也没底。
父亲帮我给小猪的一条后腿上绑上绳索,我赶着它出了家门。不知咋回事,那头小猪不肯往前走,老往回跑。起初我还有点耐心赶它,后来就没了耐心,连打带拖地把它弄到了集市上。它实在不搭眼,集市上人来人往,可没一个人正眼瞧它。太阳斜过头顶,我肚子饿得咕咕直叫,集市也慢慢散了,我又急又气,忍不住又踢了它一脚。它耷拉着脑袋,不吭不叫,似乎知道自己不争气。
就在我焦急不安之时,有人喊我,抬眼一看,是表叔。表叔擅长买卖之道,很快找了个买主。买主起初不想买,经不住表叔三寸不烂之舌的缠磨,最终以四块七角钱成交。
喂了半年,都不够洗锅水的钱!我都不知道回家怎么跟父亲交代。表叔见我一脸的不高兴,把钱塞到我手中,低语道:“拿上,它能不能挨过这冬天还难说呢。”
我想想也是,转过头去看那头小猪,它已经被买主提着腿扔进了架子车车厢,仰着头朝我张望,那眼神似乎对我恋恋不舍。我心中顿生愧疚,不该一路踢它拖它;也有点释然,来时被我一路拖来,现在坐上了架子车,待遇大有改变,真希望它到了新主人家能有好吃的好喝的。
新闻推荐
审批低门槛擦边球“消”字号多少隐患待消 婴儿霜“大头娃娃”事件再追踪
这是1月8日拍摄的福建欧艾婴童健康护理用品公司。魏培全摄近日,有微博博主曝光了一起疑似“大头娃娃”的事件,一家长爆料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