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猫与育人

■叶叶

一、观察“不听话”的猫，理解“不听话”的孩子

2020年7月，满两月的英短蓝猫“阿秋”进了家门。就此，我也算是一只猫的家长了。与它相处，是我努力驯化它的过程，也是它无声启发我的过程。结合平日里育人过程中遇到的现象和问题，发现养猫与育人竟有不少共通之处，文以记之。

小动物一开始是不懂人的语言的。

给它准备的是四层的猫屋，它总待在一楼的猫砂盆里。我唤它上来下去，它从不听。但它饿了就会上楼吃饭，撑了就去猫砂盆方便，困了就在没有障碍的地方睡觉。

孩子能听懂你说的话，你为什么还是觉得他“不听话”？因为你要求他按照你的意志去做他不想做或并不需要实现的事。“不听话”的猫更真实地展现了这个道理。

在“不听话”的猫和“不听话”的孩子之间，后者往往难以被大人接受。因为猫是动物，听不懂人话好像很正常；而孩子是人，听懂不做，就有一种大逆不道的意味，会刺激你动用家长权威去让他按你的要求做。

一个被大人定义为“不听话”的孩子，往往结局比较糟糕：要么就被惩罚到懦弱顺从，要么就彻底地不听话到“天王老子”都管不着或不敢管，成为“危害人物”。

想让孩子“听话”本身，就是错的，关键要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大人说的“话”就一定对吗？我想，大人说的话，可能对也可能不对，我们要先反观自己对孩子的要求有没有超过他的认知范围和能力范围。

所以不要总想着让孩子“听话”，而应知道孩子想要什么，为什么想要，以同理心去理解他的感受，接受他的现状。

二、“棍棒”揍不出行为符合规范的小猫，“打骂”教不出行为符合规范的孩子

打骂可以“镇压”一时的弱小，但不能管理日渐生长的壮大。

小猫长牙，喜欢咬咬抓抓啃啃。你大声呵斥，当时能震慑住它，停下正在犯的“错”。但我对于它在沙发上磨爪实在忍无可忍，狠狠地抽它屁股，把它抓到笼子里去。这一套，在它很小的时候有点用，但现在已经不管用了。我也为此付出了被打4针狂犬疫苗的代价。且打骂的副作用是：1.看到你来，它就跑、躲，不让你碰它；2.你伸手去打它，它会本能地张嘴去咬；3.就算你表现出温柔待它的样子，它也和你保持距离，眼中充满不信任。

孩子比猫更清楚大人的行为规律。很弱小的时候，打骂是管用的，他会怕疼，怕你，表现出表面上的妥协。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体力和胆量的壮大，打骂的效果越来越弱。有的孩子为了避免挨打讨骂，会阳奉阴违；有的孩子则是任你打骂，死不悔改，甚至越挫越勇，无法无天。

弱小的猫，急了都会咬人。弱小的孩子，他会把想“咬”人的恨意放在心里，生理上一天天壮大的时候，“恨意”也一天天壮大。某一天，当这个“恨意”已经不能满足仅仅压抑在心底时，它就会逃逸出来，成为一个梦魇，投射到长大成人的他对社会对他人的行为发泄中。

在育人的过程中，大人们不要总想着用权威让孩子来妥协。很多时候，是大人们先要向事实妥协，可能需要先去接受“我的孩子接受能力就是有些缓慢”、“我的孩子性格可能真的是比较内敛”、“我的孩子对钢琴真的不感兴趣”这样的事实，然后再去思考解决办法。

三、猫需要主人的陪伴，孩子需要家长的陪伴

以为养一只动物比养一个孩子简单得多，工作早出晚归，我很少陪它。几天前，它开始不吃不喝，昏昏欲睡。我以为是病了，但医生为它做完全身体检后，说它这是应激反应，可能产生了抑郁。我非常惊讶，动物也会抑郁吗？

动物也会抑郁，猫尤其会。它虽然是一种高冷的动物，但它依旧非常需要主人的陪伴、抚摸、善待。

孩子是人，更需要情感上的回应和给予。

有时你出差很久，回来后小小的孩子可能有两种表现，要么躲着你，要么贴过来。无论哪种表现，都说明他内心对你有依赖。而前者，说明平时你就和他有距离感，虽然是父母，但因平时的疏离，你更令他感到生疏。虽然行为在躲避，但不代表他不需要你的爱意和温暖。

就像小猫，从前的陪伴很少，它表现出对我的疏离，原因是我和它不亲近。当我开始改变，主动去关心它陪伴它时，它可以感知到你对它的喜欢和温柔，行为也慢慢发生改变。

孩子对于陪伴足够充分的家长，会表现出自然而然的亲近感。对孩子表现出亲密行为而实际上很少陪伴孩子的家长，孩子会表现出疏离感。如果你发现孩子和你不亲近，你靠近他时他很疏离或紧张，不要第一反应就去怪孩子性格孤僻，先看看自己对他的行为，是不是陪伴太少？猫犹如此，人何以堪。

四、健康对于教育具有一票否决权

有意义的教育在于：你培养出来的人正健康地活着。

因养了一只小猫而感悟到教育无处不在，让我很想写这篇文章。但真正促使我动笔的，是阿秋抑郁绝食5天对我内心的震动。在它表现出精神萎靡、非常消瘦、步履蹒跚的时候，我非常害怕它就此死去。一条生命，早早夭折，着实让人难以接受。

我带它四处求医，不再考虑要因此花掉多少钱，也不再为了避免家里到处都是它的毛而关住它，有空了立刻回家，陪伴它同它说话。母亲说我从开始对它的严格变成了现在毫无底线的放纵。我也承认只要能让它不死去，任何可能的办法，都可以尝试。让它活下去，是我对它最基本的需求。

很多青少年在长身体的时候，被迫熬夜完成作业，错过人生中打下好身体的底子的重要时段。

一个活蹦乱跳、精神抖擞的孩子本身，正是最重要、最宝贵的。但这种宝贵，在拥有的时候，并不容易被大人们放在首要位置。

人的眼睛，往往只看到现在，很少也很难看向将来。当孩子们活蹦乱跳时，大人们烦躁：这么好动，怎么才能让他静下来？当孩子们安静内敛时，大人们担心：怎么才能让他活泼开朗些？当孩子们社交能力很强时，大人们想：这本事怎么就不能用在学习上？当孩子们埋头苦干不事交往时，大人们担心：不会与人打交道怎么行？

大人的眼睛，容易看到孩子们没有的或缺少的，却很少发现他们拥有着的、宝贵的、闪光的东西。被忽视了优点的孩子是最可怜的：他弱小，又缺少话语权。他身上珍贵的、美好的东西，容易因大人的忽视而黯淡无光。渐渐地，他的精神会缺少光泽，他的行为也会失去力量，他会变得灰蒙蒙，因为他所处的周遭告诉他：你不行。

灰蒙蒙了5天的阿秋，在我付出很多努力后，开始有了变化。我的语言肯定且轻柔，它的眼睛亮起来；我的手常常轻轻地安抚它，它的身体靠过来；让它摆脱了笼子自由地跑动，它的脚步轻快起来。在应激抑郁第6天的早上，它呕出一团绿绿的东西后，晚上吃完了我给它煮的半碗鸡肉。

很高的期许会令人更容易看到孩子缺什么，但从没有人造出过空中楼阁。万丈高楼平地起，教育孩子，得从最普通的认知开始，从最基本的要求做起，垒整齐一块砖，再看下一块缺什么样的砖。珍惜孩子具备的宝贵的东西，在保有这些的基础上，一砖一瓦地为孩子的成长奠基。

生活，繁杂中充满可能，平凡里蕴藏解药，养猫让我更真切地体会到教育并非易事。在经历了抗衡、被咬、为它的抑郁绝食提心吊胆后，如今养一只猫，已经不是养一只猫。我眼里，它俨然成为一个孩子。从与它相处、博弈、亲近的过程中，我思考着育人这件事。

如何教育孩子，应当从理解生命的动物性开始。认识生命最低等最原始的本性，接受这样的本性，才能真正从本性出发，找到发展他、提升他、优化他的办法。

（作者单位：市第三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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